本來讀書就煩,旁邊還有人廢話連篇,更煩了。
蕭時予放下手中的書,眼色掃過溫韫,淡淡道:“你還有多少事一塊問完。”
溫韫認真想了一下,好像沒有了,乖乖閉上嘴巴,搖頭。
蕭時予收回目光,屋内靜谧無聲。
時間慢慢流逝……
屋外驟雨初歇,涼風拂來,吹的斑竹亂碰亂撞,室内幽香怡人,好一會兒,溫韫才聽到外面的風停了。
突然響起幾聲急促的咳嗽打破了屋内的甯靜。
溫韫瞬間回神,她快步起身來到這人身邊,緊張地問:“主君有哪裡不适?”
蕭時予搖頭,将書放到一邊,“無事,你去叫個小厮進來。”
“主君有事直接吩咐我便是。”
蕭時予沉默半響,才緩緩擡起頭,面無表情地說:“我想解手。”
兩人對視,室内一片靜默。
“啊,我這就去喚人來。”溫韫羞着臉跑出去,背影急得像是要逃命。
蕭時予病了一日,溫韫都不曾見過楊晨,她給蕭時予沏茶的間隙,忍不住問:“你的貼身護衛楊晨呢?”
他沒精打采地低垂着頭,臉快栽進書卷裡,“他出去辦事了,不在雍州城。”
至于出去辦何時,蕭時予沒說,溫韫也沒打算問。
溫韫将一杯熱茶遞過去,“主君可覺得身子好些了?”
此話一出,蕭時予原本睡意朦胧的雙眼頓時清明,他撐起身子望着眼前的人,滿滿的警覺。
雙手舉着的茶并未被人接過去。
不過是随口的一句關心,不曾想他反應這般大,溫韫将茶杯放下,想了想,道:“你昨夜為什麼去吹風讓自己染上風寒?”
“你如何知曉出來的?”
溫韫淡淡道:“我昨夜看到了。”
蕭時予原本緊繃成弦的身體慢慢放松下來,“我隻是想看看自己武功恢複如何了。”
溫韫心裡莫名一緊,因為此時的蕭時予眼裡充滿苦楚,“你如何傷的?”
“戰場之上被人暗傷。”他簡潔明了道。
兩人一時之間陷入沉默。
雖說她長在邊疆,卻從未受過戰争帶來的苦難,隻是聽父親提過鄰國月氏人頻繁來犯。雍州百姓安居樂業,二十年來沒有受過颠沛流離之苦,想來都是他們這些人在前線用命厮殺換來的。
溫韫忽地靈光一閃,問他:“前些天那幾個黑衣人要殺你,難不成與這有關?”
蕭時予歎了口氣,搖頭,“或許是我父親生前的政敵,大抵是我父親手裡有他們的把柄吧,想要斬草除根罷了。”
溫韫倏地一頓,難以置信地睜大雙眼。
“怎麼?”蕭時予問她:“後悔進蕭府這個龍潭虎穴了?”
溫韫沉默片刻,正欲開口,便聽蕭時予說:“我與母親不同,我不會逼你,等到哪一天你想開了随時都可以離開。”
溫韫卻堅定地搖頭,她認真道:“妾身不會走的,自古以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妾身既進了蕭家的門,便是主君的人,世上男子萬千,從此與妾身再無幹系。妾身知道主君對這門親事頗有微詞,妾身定會做好分内之事,不叫主君厭煩。”
一生一世一雙人溫韫是不敢想了,既來之則安之,隻要主君願意接納她,她便知足了。
蕭時予聽笑了,他有些意外溫韫的執着,“萬一我獐頭鼠目,卑鄙龌龊,還到處沾花惹草,你也會聽從父母之命?”
溫韫沒有猶豫,“會。”
蕭時予再一次驚住了,好久才問:“為了你的兄長?”
“是。”溫韫如實回答。
蕭時予想不明白,并不理解溫韫的行為,“那是你兄長的前程,又不是你的,值得嗎?”
“值得。”
蕭時予忍不住擡眸看她,隻見她明眸似水,真誠而清澈,就像一隻開在山野爛漫處的梨花。
眼前的女子讓他開了眼,這世上竟然還有不為自己謀劃,全心全意為别人着想的姑娘。
他頓時很想細觀察着眼前的姑娘,皮相尚可,但又算不上出類拔萃,在上京城放眼望去這種女子一大把,但溫韫與她們不同。
他明白好人家的女兒都不肯做妾,他在上京城見過不少被家裡送去結交權貴的女子,最後落得心緒郁結,幽怨半生的下場。
蕭時予沉思許久,他最後歸咎于溫韫長在鄉野,見識短,不懂為人妾室的苦楚。
但他并未勸說溫韫,他看出這姑娘性子執拗,有點不見棺材不掉淚的意思,多說無益,“随你,我還是那句話,等到你想走了我不會攔你。”
溫韫覺得這人很奇怪,明明不情願卻也不趕她走。
但不管怎麼樣,她現在都成功留在了侯府。
天色漸晚,溫韫去院中命人打來熱水,她本想服侍他洗漱,被蕭時予一口回絕,隻好悻悻站在一旁,看着蕭時予慢吞吞起身胡亂地擦臉後,一頭倒在床塌上。
他忽地轉頭看着站在不遠處的那人,“母親說讓你留宿在我這裡,我也不能趕你走。”他往裡挪了挪,拍了拍身旁的位置,“一起睡吧。”
溫韫站在原地沒動,倒不是因為矯情,她一碰床就睡得昏天黑地,擔心自己真睡過去了,若是有事蕭時予喊都喊不醒她。
蕭時予濃眉一挑,笑道:“怕我欺負你?”随後輕咳一聲,“我要真欺負你,你哪能逃得掉。”
這話說的太地痞流氓了。
溫韫本沒有往這方面想也變得面色窘迫,雙手無處安放。
“放心,不碰你,我睡覺還是很老實的。”他信誓旦旦地說。
他又認真道:“準你不脫衣服睡。”
見他這般執着,溫韫猶豫了一會兒,終于邁開腿走過去,在蕭時予身邊躺下。
溫韫轉過身子,背對着蕭時予。
其實蕭時予實在是多想了,溫韫從進府的那一天起,就沒想過要給自己立貞節牌坊,就算蕭時予此時此刻要做些什麼,溫韫大抵也會順從他。
這般想着,溫韫愈發覺得蕭時予一個人大男人廢話真多。
不知不覺中,溫韫竟睡了過去。
睡夢之中,好像有人給自己蓋被子,周身被暖意包圍,溫韫睡得更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