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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尊離破鏡隻差半步,若能殺敗一隻玄魔,戰力必将大幅提升,破鏡進階指日可待。可惜啊,你們臨棠的這隻魔進階太慢,害得本尊在外面等了好久,更可氣的是,本尊來的那日,這隻膽小的魔物竟沒有立刻吃掉小豆子的肉身,而是選擇倉皇逃竄,所以直到如此,他距離玄魔境還差一個人。”
“所以,你想叫我當大魔的最後一份養料。”
“我啟動了海螺,我要把你的惡行告訴鎮子裡的百姓。”
“本尊答應你,你死以後,本尊将趙小滿收入水虹澤做親傳弟子,教他絕密功法,讓他享一輩子榮華富貴,如何?趙谷雨,這個交易你可同意?”
“我同意。”
月下薄霜煙霧籠罩小院,兩人的對話聲音飄在泠泠風中,随着雨珠滴答,敲擊每個人的耳膜。
李二狗嘴唇被自己咬得出血,顫抖着用手指向明宣:“原來,你他爹的是故意晚來的!你不但見死不救,還要來害谷雨姐,天下間怎麼會有你這麼惡毒的修士!”
蘭悅眼眶通紅:“你為提升修為,縱容冥河水魔食人進階,親眼看着大魔吃掉一個又一個百姓,身為修士,手段卻歹毒至此,你不配做修行者,也不配做人!”
怒罵與抨擊聲,如石子砸入湖面。
陶晞緊緊注視明宣,沒從對方臉上捕捉到一絲絲的慌亂和悔意。
明宣始終沒有應聲,隻微微側首,視線掃過長廊上站着的百姓們。
那些人有的在發抖,有的在哭泣,他們臉上已經沒有了尊敬和仰慕,唯餘恐懼與憤恨。
恨。
為何要恨本尊?
明宣眯眼,頓了半晌,忽而笑開:“至于嗎,隻是死了幾個凡人而已。他們的死讓本尊順利破鏡,也算死得其所,你們為何都用這種眼神看本尊?”
他幽幽說着:“他們是死了,可你們還活着,能得到本尊的庇護,合該感到榮耀。”
“你……你……”老鎮長捂着胸口,怒道:“你修的是哪門子的道,算什麼仙君,分明是妖魔!”
方才送出荷包的姑娘摸着眼淚,痛哭道:“天道下,衆生平等,難道我們的命就不是命嗎?”
明宣認真道:“當然不是,誰會在乎蝼蟻的死活。”
“蝼蟻啊……”他悠悠然感歎着:“生來就命賤的東西。”
陶晞緊皺眉頭,嘴唇抿直,手掌攥成拳,月光和雨絲将他周身浸涼,整個人不再溫暖甜蜜,反而像隻要撲上去咬斷敵人脖頸的豹子。
濃烈的殺意湧出,真元沖擊随心念被瞬間釋放,野獸般橫沖亂撞,尚是築基期的小修控制不住,所以,這股子帶着熱乎氣的靈流不可避免波及到身邊的男人。
雖然微弱,但也鋒利如銀針。
楚驚寒沒有躲開,生生受過一擊後,他伸手輕拍下陶晞肩膀,示意小孩回神。
陶晞驟然擡頭,慌忙道:“對不起,大哥哥,有沒有傷到?”
“沒有。”楚驚寒:“不怪你,是趙小滿情緒過度起伏,記憶虛像動蕩,導緻你無法心念不穩,無法控制真元。”
陶晞抿抿唇,直言不諱地說道:“我是真的想殺明宣,倘若他在現實世界沒死,我出去後肯定會去水虹澤,想法設法地殺掉他。”
陶晞咬牙:“我還會告訴他,蝼蟻的命賤,他的命更賤。”
廊檐下雨水積窪,亮盈盈的明淨,猶如面圓鏡子,楚驚寒看到他咬牙切齒的兇表情,忽而開口道:“我也會去的。”
凜冽的劍氣道道交錯,直到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緩緩籠住臨棠這方小天地。
蘭悅率先看出門道,大喊道:“不好,他要殺人滅口,大家快走。”
“走?”明宣嗤笑道:“我倒要看看你們怎麼逃?”
“畜生,我打死你!”老鎮長抄起拐杖拼盡全身力氣砸向明宣。
後者眼神睨過來,一聲冷哼。
下一刻,老鎮長滿是白發的頭顱骨碌碌摔落在地。
死不瞑目。
然後是李嬸。
她頭發披散,張牙舞爪地沖向明宣,瘋狂大叫:“我給小豆子報仇,我要報仇!”
“報仇?”明宣反手一刀:“你還是早點下陰曹地府和你兒子團圓吧。”
李嬸倒在地面,嗬嗬地嘔血,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她艱難地爬到趙小滿身邊,不斷重複:“對不起小滿,嬸子對不起你和谷雨,倘若有來生,嬸子給你們當牛做馬。”
她在趙小滿懷中咽氣,死前走馬觀花,不斷重複姐弟兩人幼年趣事。直到她合上眼睛前,還在說要下去給小豆子和谷雨烙蔥花餅。
趙小滿的狀态更加不好,連喘氣都困難,這使得記憶虛像也斷斷續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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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冰冷的夜空下,身着純白華貴法袍的高境修士笑容陰森。他口中不知念什麼法決,周身氣流飛旋,化作一柄砍刀被握進掌心。
他悠閑自在地穿梭于人群,一手輕松揮舞手中砍刀,一手拖着趙小滿的身體,仿若碧湖花從中遊玩的公子。
可舉目望去,沒有什麼錦繡碧湖,鳥語花香,隻有流不盡的血河,和無數的呐喊求救。
天似囚場,地似牢籠,魇鴉盤旋,哀鳴如喪鐘陣陣。
人們從府衙跑到長街上,跑到田地,跑到河堤,跑到果園,跑到家裡的地窖。
明宣如同在玩捉迷藏的人,不知疲累的尋找,每找到一個人就露出微笑,然後利落地出刀。
送荷包的姑娘被她砍斷手指,釀酒的老伯被他攔腰斬斷。
送劍穗子的老太太被他一刀穿胸。
最後的幾個小孩子哭着跑進街邊廟宇。
這廟紅瓦碧磚,在樸素的小鎮中格外顯眼,正是百姓們為明宣所建之廟。
廟中燈火長明,神像金尊玉貴,供台擺放新鮮的桃果,香甜的糕點,紫金爐中香火正燃燒。
小孩子們鹌鹑般瑟瑟抖動,淚珠顆顆砸在地闆。
在明宣找到他們時,用力抹幹眼淚,兇狠地瞪向那位前幾日還是小鎮英雄的仙君。
小身闆還是在抖,可誰也沒有求饒。
趙小滿費力拖住明宣手臂:“他們還是孩子。”
明宣“啧啧”兩聲,說道:“斬草要除根。”
兇猛刀風襲來,吹滅堂前蠟燈,帶走廟内的僅有光亮,和孩子們鮮活的生命。
“你這狗雜種,快将小滿哥放下。”
廟宇門口傳來嘶啞喊叫。
是王大毛在叫門,他和李二狗還有蘭悅為了救人,勉強在明宣手下過招,不消幾回合,就渾身是血,王大毛左腿斷裂,李二狗手臂寸寸皮肉翻卷,露出骨頭和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