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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驚寒默念口訣,言出法随,劍自鞘中來,直指董恒通,隻待主人一聲令下,就立刻收割敵人頭顱。
董恒通被強烈的真氣逼得後退好幾步,喉間生生嘔出鮮血。
陡然聽到的樹上人的冷冽嗓音:“歸還趙小滿的眼珠,可以留你全屍。”
董恒通捂着胸口,抹掉唇邊血迹:“做夢,你想将趙小滿的記憶虛像公諸于世,讓我師尊被世人咒罵,無異于将我挫骨揚灰。”
楚驚寒皺眉:“明宣佛口蛇心,為進境不擇手段,設局渡魔,殺人碎魂,生前死後卻都受盡贊頌朝拜,真相大白後,他理應受千萬百姓唾罵。”
“住口!”
董恒通大怒,全然不顧面前磅礴的威壓,猛地前進兩步:“賤民名如牲口蝼蟻,我師尊堂堂天之驕子,豈容得他們評說批判!”
楚驚寒向來少言寡語,先前與董恒通對話,隻為穩妥拿到趙小滿眼珠,聽了董恒通這番言論,隻覺此人已無可救藥。
講道理不行,隻能硬搶,目光垂下,勘探董恒通周身,一圈過後,竟毫無所察。
沉默片刻,楚驚寒視線下移,落在董恒通腹部,手中蓄起靈元,形成一柄銀光閃爍的刃。
薄而鋒利,可以輕巧劃開人的皮肉,非常适合解刨。
“嗚。”
懷中人發出細弱聲響,貓兒似的。
一道打落,楚驚寒将董恒通定在原地,然後迅速低頭,全部注意力瞬間落于陶晞身上,音色還是涼的,語調卻柔和不少:“可是難受?”
神兵無魂但有靈,甚至通曉人性,絕世神兵更是秉性無常,有的沉靜婉約,溫綿似春雨杏花、緩緩滴進新主識海;有的暴戾猙獰,妖山鬼域趟過八百遍,血性難消,認主時也要把種種孽債業障灌進新人腦子裡。
楚驚寒的聽蒼劍屬于後者,眼前的古劍顯然也屬于後者。
可自己年少擇劍時,倒是平靜,甚至隐隐覺得不屑。
如今看着陶晞,楚驚寒反倒憂慮起來:看到那麼多的妖、魔、魈、以及數不盡的怨鬼精怪,這小孩會不會害怕。他身子骨如此弱,經脈如此細,即便古劍不會傷害他,但劍流滌濯靈脈時也定是難熬的。、
修長手指輕觸陶晞面頰,薄薄劍繭蹭着軟嫩皮膚,依次劃過他額頭,眉心,鼻尖,到嘴唇時,陶晞睜開了雙眸。
楚驚寒火速收手。
陶晞直直地看他,仿佛在确認面前的人,面前的景象究竟是真是幻,是虛是實,是前塵還是此刻。
“大哥哥怎地會在這裡?”
“大哥哥被太和古劍殺了嗎?’
“不對。”陶晞蹙着眉,眼角和唇角都微微下垂,鑒定道:“不對,你不是我的大哥哥。”
我大哥哥好厲害的,也不會被殺掉。
“陶晞,回神。”眼前人堅定道:“是我。”
“大哥哥!”
陶晞叫了聲,猛地把頭埋進楚驚寒脖頸,杉木冷香撲鼻而來。
楚驚寒摸摸他的頭,沒有說話,任由人靠着‘吸’,手也慢慢撫上陶晞後輩,輕輕拍打安撫。
陰翳的雲低垂,兩人相擁相偎,像兩隻在極端天氣抱團的動物。
半炷香後,小動物陶晞緩過神來,已将現實和虛像完全分清,他擡起腦袋,抿抿唇認真道:“大哥哥,你知道太和古劍下最後一個亡魂是誰嗎?”
“嗯?”
“或者說,”陶晞攥着男人袖口,又道:“你知道清虛尊者殺的最後一個人是誰嗎?”
陶晞沒說名字,可楚驚寒已從他表情中知曉答案。
明宣。
清虛的徒弟明宣。
清虛唯一的徒弟明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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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年前......
初秋的清晨,聖府群山初醒,晨風一吹,枯黃草葉搖晃,好似群巒穿着青黃色破衣裳在跳舞。
許多長老夫子不喜此景,多是大袖輕揮,星點靈元降落,即刻起勢燎原,熊熊大火張牙舞爪,半息間全部植株燃成灰。
但燎山的主人向來不如此。
年輕時,他喜歡逆天而來,花開正盛,他偏要拔斷人家的根莖,水向東流,他偏要更改河道向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