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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燭聞聲,忙道:“少主可是舊傷複發?若疼得厲害,老身立即傳訊其他長老為您療傷。
楚驚寒搖頭:“并非舊傷,長老不必擔憂。”
随即轉身離開,高大身影沒入旋轉長階。
幽燭白色眼珠轉一圈,不知是感知到什麼,有些欣喜地笑了笑。
楚驚寒走出高塔,立刻捏決做法,将意念探入識海。
濃霧圍在八方,海水卷着碎冰奔湧,大雪似鵝毛般大小,撲簌簌落在男人的發冠、肩頭、衣擺、靴面。
他行走在潑天風雪中,來到識海中心,那裡風平浪靜,飄着一個用靈氣凝成的圓甕。
翁裡靈氣氤氲,底部盛有清水,水中有朵花,花朵顔色粉紅,是這白茫天地裡唯一的亮色。
楚驚寒俯下身用手指輕觸花瓣,隻見昨日還鮮豔欲滴的花此時蔫了許多。
識海靈物關乎主人道心、意志、甚至情緒。
在結丹初期,倘若意志不堅,心神不甯,識海的靈物亦會損傷,嚴重到某種地步,甚至會破碎消散。
楚驚寒撫摸花葉,不由想到:小破孩道心匪石,意志比十萬大山堅定。
隻可能是心神情緒出了問題。
吃塊豆餅就會開心的小孩,還有何事會傷到他的心神?
難道....是因為小雞?
他平白想起少年事除祟後,途徑玉鳴山莊,被姨媽叫去吃茶,正好碰見季桓抱着狗嚎啕大哭。
淚水鼻涕挂滿面頰,眼角紅透,從早上嚎到晚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嗓子嘶啞,趴在池塘邊幹嘔。
陶晞也會這樣的難受嗎?
他本就體弱,又多日沒有進食,若是這般哭,眼睛、喉嚨必定哭出病。
男人很輕地歎口氣,眸色深深地看了眼花,似乎隻用半秒鐘就做下某種決定。
很快地将意識抽離識海,縱身躍下黑塔,從城東向城西掠去。
大城建築星羅棋布,玄武主街華屋林立,每座檐下金燈閃亮,連成一道絢麗光幕,酒香和着琴聲悠悠在石闆路蕩開。
楚驚寒落地,玄衣銀冠,身影孤寂,與這片繁華熱鬧格格不入,他來到一座高聳入雲的大樓。
樓宇雖高,卻沒有門,隻有十六扇描金檻窗?,窗面各繪有
窗面繪着十六種動物,鹿鳴鶴唳、虎嘯龍吟....各式各樣的禽與獸,均是栩栩如生,仿若立刻要從紙面躍下,飛翔奔走。
楚驚寒繞到東邊第四扇窗前,窗上畫着五隻團在一起的碧眼珠貓,大小相同,花色各異,全部憨态可掬。
沒有任何猶疑,他推開窗子直接跳進去,隻見畫上五隻貓正趴在櫃台上小憩,聽見動靜紛紛看過去,然後接二連三喵喵喵叫個不停。
隻看了一眼,楚驚寒就朝着那隻通身烏黑、四蹄雪白的貓兒招了下手。
喵!
貓得到召喚,高亢地叫了一聲。
甩甩尾巴,輕巧地躍下櫃台,帶着楚驚寒穿過前廳,沿着一圈圈紫花藤橋來到個石頭砌的地下室。
門口有個約莫八/九歲的小童子正站着打瞌睡,不知做了什麼美夢,鼻涕泡都冒出來了。
貓雙眸微眯,‘嗷嗚’一爪子劃拉過去,
小童‘啊’地驚醒,捂着臉蛋子上的爪印嗷嗷大叫。
貓也不甘示弱,開始瘋狂地喵喵喵。
“夠了。”
楚驚寒喝道,一腳踹開石室大門,徑直而入。
貓和小童同時噤聲,在楚驚寒走遠後,又繼續‘左勾拳,右勾拳’地掐架。
石室圓棚頂吊着兩顆人頭般大的珍珠,照得室内如白晝,地面放置好幾排博古架,格架上不放古董寶瓶,而是擱着好多礦晶制成的器械機樞。
中間有處大圓台,台子上擺放着兩隻人偶傀儡,正嘎吱嘎吱地擺動手臂。
“喲,來了。”
傀儡旁有個老頭正手拿鉗子擰螺絲,瞅見人來,放下手中活計,蹦到地面:“厲害,兩次了,都沒認錯。”
老頭個子不高,兩鬓生有白發,穿着打扮樸素,邊走向楚驚寒,邊叼起腰間的煙鬥:“門口那四隻機械貓,耗費我半月心血,完全一比一複刻,貓身有兩百三十塊礦晶仿制的骨骼,貓毛都是撿的路邊野貓掉的,你小子到底怎麼認出來的?”
楚驚寒道:“眼珠。”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老頭磕了磕煙鬥:“眼珠是我花費八百紋銀買來的高階軟流晶,一轉一瞪,别提有多麼靈活了,堪稱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與靈活無關,”楚驚寒道:“真貓,眼裡有神。”
沉默一瞬,他又補充道:“波光凜凜,像含水一樣。”
老頭抓抓頭頂稀疏的毛發:“你也有貓啊?怎麼樣,小貓是不是很可愛?”
楚驚寒搖頭:“沒有貓。”
但也可愛。
是一個比小貓可愛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