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晞雙手托臉,笑道:“很舒服吧。
他像哄孩子似的說:“這個叫水叫瓊玉冰露,冷惜花長老給的,被雷劈過的小雞仔都得喝這個。”
楚驚寒:........被雷劈過的小雞仔活不成的。
天色更暗,窗紙映着一輪月影。
楚驚寒跳回床沿:“啾。”
——被雨淋過的小孩都得早點睡。
陶晞望着天空,沒有動作,像是在安靜乖巧地觀賞月亮。
當月牙挂到柳梢頭時,他意味不明翹起嘴角,一把抓住小雞仔,翻身跳下窗口。
楚驚寒:....孩子靜悄悄,必定想作妖。
酉時一刻放課鐘響,學子們成群結隊穿行于大街小巷;陶晞披着寬大外衫低着頭顱混在人群裡,跟着一夥提着禮盒的學子往北走。
鄭仁和趙錢走在最前面,兩人頭戴冠冕,腰挂瑪瑙,腳蹬鎏金皂靴,因着昨個落春雨,青石闆泥濘,趙錢鞋頭沾了黑泥,隻見他輕咳一聲,後頭立馬出來幾個人争搶着為他擦鞋。
陶晞低頭唾道:這年頭連狗腿子都有狗腿子了。
幾人手上忙着擦鞋,嘴上也不忘谄媚:“萬寶閣最新品,趙兄果真有品味。”
“那是,趙兄一表人才,風流倜傥,玉樹臨風,穿衣品味自然也是上乘。”
“ 小弟開學那日便覺趙兄鄭兄乃人中龍鳳,能與二位結交實屬三生有幸。”
“……”
陶晞歎口氣,隻覺幹狗腿子也不容易,首先詞彙量就必須跟得上。
這群人拍馬屁的話一堆又一堆,變着花地誇,完全不重樣。
鄭仁和趙錢兩人被拍得舒坦,下巴微擡:“放心,待會兒定叫你們順利踏進龍少的風華院。”
衆人聽了,立馬打了雞血般興奮。
他們所屬門派、家族靠近乾州,此來聖府讀書,學本領事小,讨好龍懷宣、讨好這位龍氏未來掌權人才是重中之重!
哄着龍少開心,就是哄着龍家開心;得到龍少的青睐,就是得到陽山的青睐;得到龍少的庇護,就是乾境的庇護,難道還怕家族日後不能興盛?
龍少這次重傷卧床,正是絕佳的讨好機會,他們紛紛帶着自己的‘貢品’來找龍少的首席狗腿,恨不得現在就飛進風華院裡上供。
“喂!”鄭仁指着隊伍最後面的人嚷道:“你是哪個?你怎地沒拿禮盒就跟着我們走。”
陶晞擡頭,露出一張平平無奇的圓臉蛋兒:“在下奚濤,來自西北邊陲門派。”
是蘭悅教過他的易容術,高境者一眼即可識出,應付這幾個想走歪門邪道的酒囊飯袋倒是綽綽有餘,況且西北轄内門派過百、聖府新生五百人,兩笨貨不可能将所有人記住。
果真,鄭仁并未質疑他的身份,而是呵斥道:“我們幾人來看望龍公子紛紛帶着十足的心意,聽說龍公子受傷以後,陽山和仙樂閣各自派遣數位高手來聖府内探望,就連他們都拿了禮品,而你卻空手而來!是不是不把龍公子當回事兒。”
趙錢也幫腔道:“莫不是想要空手套白狼?借着我們大家帶的心意去巴結龍公子?”
什麼叫不把龍公子當回事兒?分明是因為我剛才沒巴結你倆,沒恭維你倆,所以你現在來找茬。
陶熙低頭翻了個白眼兒,再擡頭時又是滿面春風和煦:“鄭兄,趙兄,小弟并非空手而來,是那禮盒太沉,且是兩大盒,小弟為了省力放進了納戒裡。”
鄭仁聽後,譏諷道:“我們每人隻提一隻禮盒,而你不但提兩盒,還是兩大盒,莫不是想把我們比下去?”
陶晞取出兩隻紫檀木盒:“趙兄,鄭兄請看。”
隻見其中一隻木盒所貼紅紙上的署名正是趙錢、鄭仁。
陶晞打了個響指,那隻盒子應聲打開,露出松茸魚膠靈芝等高級補品。
“趙兄、鄭兄日理萬機,願意替我等引薦龍公子已是天大恩情,小弟無以為報,隻能自作主張以兩位仁兄名義,為龍公子準備補品。”
兩人對視,當下樂開花:“好小子,倒是個會辦事的,這次我們兩人便先用你備下的這份給龍公子觐禮,也算不枉你小子的心意。”
陶晞拱手抱拳,将兩個盒子收進納戒,繼續跟着衆人前進。
夜色濃深,纖雲聚散,雲中星子忽隐忽現,陶晞低着頭,沒人發現他的納戒裡有三隻相同的盒子,更沒人注意到他上揚的嘴角。
——除了小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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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華院。
華燈閃爍,各種補藥的氣味萦繞在屋裡。
龍懷宣盤膝坐在榻上,四位洞虛境高手位列東南西北,提掌運氣,為他渡送真元療傷。
三步開外,有位披散着灰白長發、面色陰柔的男子正在撫弄古琴。
枯枝般的手指撥弄長弦,陣陣奇幻妙曲從指間流瀉,形成一張堅硬有力的盾牌,為屋裡尊貴的少爺護陣。
七天七夜,補藥不斷、運功不歇,琴聲不停。
龍懷宣原本搖搖欲墜的境界,在多方努力下,終于穩固下來。
他緩緩睜眼,看着眼前老者,嘶啞開口:“仙吟長老。”
男人看着龍懷宣削瘦的兩頰,心疼道:“宣兒,好孩子,你受苦了。”
“快告訴長老,是誰将你迫害成這般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