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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畔溫柔晚風拂過,季桓的聲音摻進風裡:
“如你所料,破春那日,你在烏淵封口遇到的北域邪修,都曾服用過噬元丹。”
噬元丹,由千種毒藥邪物煉制。
服用後,以自身精魂為代價,短期内可大肆吸納萬物靈氣,占為己有,靈流化為真元,強行撐開和拓寬經脈,達到突破境界,提升戰力的目的。
但,待時效過後,脈絡回縮,元氣逸散,半條命去也。
此物造孽頗多,誘引無盡修士喪命,屬邪藥,被宗派和世家聯合封禁百年有餘。
季桓摸着下巴:“能探知到你的行程,召集來十幾個跟你結仇的高手,又能提供出這麼多的裝備和邪藥,可見此人來頭不小,背景深厚。”
敵手在暗,好似隐匿在深海的獸,龐大、詭谲,危險。
季桓鳳目稍挑,打量對面男人。
楚驚寒薄唇抿成一道直線,神态是萬年不變的淡漠。
——嗯,又是這個‘微死感’。
季桓抿抿茶盞:“你為人既不猖狂傲慢,也不卑鄙陰險,哪惹得這麼大仇家?”
楚驚寒不急不慌道;“年關前後,倚劍城瞭望台來報:在西疆上空發現一批枯雀,盤旋半晌後飛向北域逐鹿關。”
枯雀形态袖珍,嬰兒拇指大小,通體褐黃,在空中結隊飛翔,遠遠看去,仿若秋日枯葉瑟瑟。
尋常鳥雀喜食谷稻、麥粟、活蟲,枯雀隻吃腐物、毒物。
“原來是這樣。”季桓恍然大悟:“難怪我們玉恒山莊眼線遍布洲陸,卻沒在任何一處關口測到噬元丹的氣息。”
“用不起眼的枯雀運輸邪丹。”大明細手指輕敲桌面,分析道:“抓到鳥後,刨開鳥腹取丹,再焚燒鳥屍,或者幹脆吞掉整隻鳥...無論哪種,都留不下半絲蹤迹。”
“真是狡詐啊。”
季桓突然又道:“你剛剛說枯雀打西往北飛的?”
楚驚寒颔首。
季桓眼眸微眯:“那道襲擊你的靈流呢?”
楚驚寒道:“南境。”
季桓手搖燕尾扇,琉脂扇墜折射冷光,他的語氣難得變冷:“北域買人,西疆放鳥,東地行兇,南境偷襲,玩得比我這大明星穿得都花。”
他撂下水杯,認真道:“表兄,我們從哪裡開始查?”
說罷,不等人回答,他便取出傳訊符箓:“我直接傳訊回家,命玉恒山莊上下全員出動,排查除卻中州外四境内所有大的乘期修士!”
“隻查中州。”
楚驚寒開口,聲音如寒泉擊玉:“最沒有嫌疑的,就是最有嫌疑的。”
季桓思考片刻,喃喃:“倘若那時你被成功殺死,倚劍城便會率先封鎖東邊,陸續去查邪修、丹藥來源,和偷襲你的靈流。如此一番操作,勢必攪得東南西北大亂,唯有中州可以風平浪靜。”
琢磨明白後,季桓‘嘶嘶’地說着:“你早就想到了對吧?”
楚驚寒掀了下眼皮:“對。”
季桓又問:“那你回到我們小院,是為探查幕後黑手?”
楚驚寒搖頭。
夜風吹散纖雲,吹落槐花,月色與花同時落在他肩頭:“我回中州是為此事,我回小院是為其他。”
季桓促狹一笑:“其他?”
楚驚寒剝了顆梅子糖,緩慢地放入口腔,糖果觸碰舌心,甜絲絲的感覺蔓延味蕾。
确實很甜。
季桓:“好吃嗎?給我一塊。”
楚驚寒垂眸看向手中玉碟,道:“其餘的,有空再吃。”
語畢,他将梅子酥,梅子糖,梅子脯,還有梅子,放入納戒。
因着這細微的動作,楚驚寒身上突然發出一記清脆響聲。
季桓疑道:“什麼聲音?”
仔細看去,對面男人的脖頸不複往日光滑,有圈紅繩環繞,繩上系小鈴铛,精巧别緻,銀芒閃爍。
季桓以扇遮臉,擋住自己笑出來的牙齒:“表兄,你的新項鍊真不賴。”
“還記得大黃嗎?”大明星提起自己逝去的愛犬:“你和它同款。”
嗖,一道掌風襲來。
“送你去見它。”
噗通。
季桓掉進池塘,激得水光飛濺。
動靜有點大,【不可拔苗助長】和【飲水思源】同時點燃燭燈。
路苗打開支摘窗,沒帶眼鏡,雙眼失焦:“什麼東西掉水裡了啊?是小陶曬的那筐烏梅幹嗎?”
季桓道:“不是,是我在水裡。”
“哦”
路苗迷迷糊糊:“那沒事了。”
啪嚓,【不可拔苗助長】關了窗。
陳思源提着燈籠推開門:“季公子大半夜不睡覺,泡水裡幹嘛?”
季桓咬牙笑笑:“不用管我,我在洗澡。”
“哦。”
陳思源打個哈欠,道:“城裡人就是講究,愛泡花澡。”
啪嚓,【飲水思源】熄了燈。
季桓跳出荷花塘,邊用靈力烘烤衣裳和頭發,邊叨叨:“我這衣裳,乃香雲寶相浮花绫剪裁,一百位繡娘耗費半年織就的......我腰際環佩,乃是鹿角珊瑚雕制,粉絲所增,價值連城,不能泡水.....還有我這條手串,乃是十八課紅理石磨圓打洞穿就而成,也是在粉絲所贈,還找普陀寺的了凡大師開過光的,決不能浸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