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京城街頭比白日更喧嚣熱鬧。
舞娘在樓閣上翩翩起舞,酒鋪掌櫃一壺接一壺地打酒,街頭小販吆喝聲不間斷,還有幾個小童捧着剛摘的鮮花到處跑。
蘇言獨自一人往宅子走。
梁易給她的宅子在京中的黃金地段,這讓蘇言有些不安。
她一無權無勢的小人物,住的太好,肯定會引人注意。
但她畢竟日日和梁易混在一起,想瞞住也不現實,隻能走一步看一步。
穿過幾條熱鬧的街巷,蘇言來到繡影坊,是她的住處。
繡影坊少有商戶,大多是安靜的宅子,一條小巷隻有零星幾個燈籠。
四周灰暗,蘇言加快腳步往家中走。
她與石爾約好,明日還要再見面讨論案子,她要幫石爾抓住兇手。
冷風從蘇言身後極速經過,卷起幾片枯萎的落葉。
月亮躲在雲朵後,蘇言看不清前路,隻能按照記憶往前走。
風速突然加快。
風聲中似乎夾雜異響,蘇言加快腳步。
她從前以為能和蘇茂還有娘親在安平鎮生活一輩子,蘇茂教她功夫,她總是推辭,可憐她現在三腳貓的功夫,也就能和梁易過過招。
蘇言畢竟是現代人,還是個法醫,對打打殺殺接受度不高。
早知家中會發生變故,她就該和蘇茂用心學,好歹達到現代特警的程度。
蘇言心中煩躁,在腦海中排查自己可能得罪的人。
趙明德?不會的,如果趙明德那邊有動靜,她相信雲行會來通知她。
即便所有人都說雲行不是好人,蘇言也相信他會來。
不是趙明德,就隻能是為了案子,太醫和主事的死本就奇怪,或許是有人得知她去驗屍,起了殺心,想滅口。
蘇言正想着,身後傳來頻率極高的腳步聲,長劍映着寒光,刺破空氣,以極高的速度刺向蘇言背後。
在感受到劍氣的同時,蘇言想到太醫和主事的死。
但不對,她身後不止一人,闖入太醫宅中的,肯定隻有一人。
蘇言在心裡喊——“青石闆被打了油,不會滑倒吧?”
那聲音慢了許多。
蘇言:還有梁易,說好在這裡等我,怎麼還沒來,人跑到哪去了?男子果真都不可靠。
蘇言:等我見到梁易,一定要豐途教訓他!豐途看起來很能打!
身後的聲音消失了。
但隻消失了一小會兒,正巧蘇言走到小巷拐角處,拔腿往宅院前跑,那人很快反應過來,追了上來。
就在此時,一個人影從暗處走出來。
蘇言急刹車,幾乎要以為自己就要命喪黃泉時,借着月光看清男子的面容。
“時……時晏歸?”
時晏歸剛從宮中出來,他已封侯,一身華服,與在安平鎮見面時大不一樣。
時晏歸容貌絕佳,又在邊境曆練多年,統領大周朝數十萬兵,隐隐有王者之氣。
他看向蘇言身後,那幾人反應很快,在看到時晏歸的瞬間,便收起刀劍撤退。
時晏歸靜默片刻,道:“以後讓梁易找人送你回來,不安全。”
蘇言扯出禮貌的假笑,“好的,我知道了。”
時晏歸看向蘇言。
蘇言總是對他不冷不熱的。
從前他以為蘇言就是這樣的性子,但今日回京才得知她與梁易十分要好,甚至還與雲行……
她隻漠視他一個人。
時晏歸收起心思,說:“我短期不會離開京城,你可搬入時府,我可護你周全。”
此次大捷,想攀附時晏歸的人數不勝數。
京中權貴,尤其是有未出閣的女兒的,誰不想着把女兒嫁到時府?
時晏歸的提議對京中任何一個人來說都是緻命誘惑。
但蘇言隻是牽牽嘴角,“這裡就挺好,我一個平民老百姓,能住上這種大宅子,已經是燒高香了。”
時晏歸不驚訝她的答案,但還是稍有落寞。
蘇言問:“你沒見到梁易?他去見你了。”
梁易就是急着去時府見時晏歸,才一時疏忽,沒送蘇言回來。
時晏歸說:“我聽說你與梁易一同進京,擔心你出事,所以見過陛下後立刻來見你。”
蘇言光明正大地腹诽——說得好像我很重要。
時晏歸認真道:“你的确很重要。”
蘇言被時晏歸吓到。
時晏歸道:“救命之恩,沒齒難忘,你在京中的安全,我會負責。你願意去時府再好不過,如果不願意,我也不會勉強你。”
蘇言忽然有些生氣。
時晏歸明明知道她為何來京城,他知道她在意什麼,他說着些冠冕堂皇的話,卻從不願坦誠相待。
害了蘇茂和娘親的人,難道是時晏歸在意的人?
蘇言又想到那塊時家人的令牌。
蘇言正想在心裡罵時晏歸幾句出出氣,忽然聽他冷聲說道:“既然來了,就别躲了,此處已無外人。”
四周寂靜,風過無痕。
蘇言聽到有人落地的聲音,她看向圍牆邊。
雲行手中抱劍,朝蘇言走來。
蘇言欣喜道:“你怎麼也在?不妥不妥,萬一被人看到你和時晏歸在一起,趙宗不會放過你,進宅子吧,是小殿下暫借給我的。”
她拉着雲行的衣袖,歡喜的往宅中走。
與面對時晏歸時的态度完全不同。
時晏歸擰眉看了片刻,跟上去。
蘇言沒與雲行分開多久,但總有許久未見的親切感。
宅中有梁易留給她的兩個丫鬟千羽和千鶴,蘇言不習慣被人服侍,更不想讓她們看到雲行,先将她們遣回廂房,才将雲行帶進去。
宅院三進三出,蘇言住在二進院。
西耳房是書房,蘇言沒仔細看過院子,隻知此處是書房,便将他們帶過來。
時晏歸最後走進來。
蘇言瞧了他好幾眼,才關好門窗,點上蠟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