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知道外面留學要花很多錢之後我就開始攢錢。
卓娆姐教我:“第一步先記賬。”
小梅和招娣也要學,打算和我一起去買記賬本。
我打算在商場裡那種文具店買一個小本子,但被卓娆姐緊急叫停:“商場的本子最便宜也要二十塊錢,你就不能拍下照片上PDD搜圖買嗎?”
可是我現在就想記賬。等快遞花費幾天到我手裡,恐怕我這股急切熱辣的攢錢心勁兒早就沒了。
“那我們去我們城中村的小賣部買吧。”招娣出主意。
小超市裡有筆記本賣嗎?我表示疑問。
還真有。
在小超市貨架最底層,老闆找到幾個素淨筆記本,拍拍上門的灰遞過來。
我懷疑全國廉價筆記本都是這個皮。
硬闆紙做封面,左側白底畫虛橫線,右側豎着純色填充:淺灰、明藍、淺綠,側面是NOTEBOOK幾個英文字母,28開,A5大小。
“好醜。”小梅客觀評論。
“這跟上學時候同學用的一樣。”招娣很有親切感。
大概全國的文具店裡都有這個便宜筆記本,所以不管我們來自湖南還是西北還是中原看它都很眼熟。
大概因為它便宜,所以很常見,我印象裡那種nerd男學霸最喜歡用,因為他們不挑。
稍微對自己生活有點美學追求的同學,都會遠離這種筆記本。
這麼說吧,我隻在兩種情況下才會對這個筆記本感興趣:
一是傳紙條,紙條夾在本子裡,最好有班裡同學的绯聞;
二是在内頁畫了五子棋盤玩五子棋。
“怎麼玩啊?”招娣很感興趣。
“實心圓一方,空心圓一方,在棋盤上就能下,老師來了就翻到前一頁筆記内容假裝在講題。”
笑死。
我講完後才後知後覺:怪不得我學習差,是有原因的。
不過來者猶可追。
“好幾個色呢,随便挑!”老闆似乎是觑見我們不打算買,拍了拍本子。
熒光沖眼的淡綠、正經到疑似有編制的藏藍、跟我人生一樣毫無希望的淺灰,
多看一眼都能聯想到悲慘世界。
有一本封面上甚至還有個盤子印,顯然是老闆拿來墊過碗盤,凹陷進去的辣油可推斷出是豆瓣醬爆炒出來的紅油,就是不知道是回鍋肉還是魚香肉絲?
我們放棄,最後還是去了商場裡買了一個好看又精緻的筆記本。
我有點心虛,跟卓娆姐信誓旦旦保證:“這是攢錢前最後一筆不合理花銷了。”
卓娆姐笑:“沒事,适當花花也行,人老是極端攢錢心理會出問題的。”
我拍拍胸膛:“我一定戰勝欲望。”
相比買本子,記賬就容易點。
主要因為現在都是手機支付,花什麼錢隻要調動手機賬單稍加回憶就行。
卓娆姐說她當年是把所有的支出都保留單據,每天晚上把單據整理好再寫在記賬本上:“以前的人沒手機,日子還真是充實啊。”
記賬後吓一跳,我總花銷居然也不小呢!一個月居然能到四千。
我之前一直以為自己花銷也不大,一算下來就發現不對勁。
我回頭邊翻賬單邊驚叫:
“呀!哪來的三十?我怎麼不記得了?”
“這一筆48怎麼回事?是不是被盜刷?”
事實證明全部是我刷的。
這裡買一杯奶茶,那裡買個口紅,算下來居然花了不少。
想想以前上學時,我一個月生活費基本等于0 。
怎麼短短一年,我的消費習慣就發生了這麼大變化?
我看完所有賬單後吓得半天沒說話。
小梅和招娣算完也差不多,各個驚呼:“誰偷了我的錢?”
小梅家的悠悠看我們大人算賬,自己也鬧着買了個小本子跟着記賬,這會也跟着學舌:“誰偷了我的錢?”
痛定思痛,我們決定嚴控生活的每一筆開支。
卓娆姐教我們:“你開兩張卡,一張卡辦完後不許開手機銀行網銀,立刻掰斷卡片,每次工資到賬,預留出一筆錢後剩下全部轉到這張卡裡。”
我聽懂了,這樣更有規劃嘛。生活費留個兩千,每次花錢看看兩千塊,肯定不敢多花了。
“可我要是想花錢,補辦那張卡呢?”
“補辦至少得好幾個工作日吧?等卡片實體到你手裡也好幾天了。那時候早不想買了。”卓娆姐很有經驗,“幾天後還要花,那就真的花了。”
“還真是。”小梅驚呼,“我半夜下單買的衣服,第二天就不想買了,還有豬瘾犯了時買的零食,第二天肯定就不饞那個了。”
果然是卓娆姐,手把手教我們這那。
我們像剛出新手村的菜雞,多虧了卓娆姐,才會慢慢學習人情世故和理财算賬這些生活必需技能。
嚴國棟他懂得多,跟我說留學便宜國家初期要花大概30萬,後面站穩腳跟可以代購或者在當地打工續上。
30萬。
哥哥說我們有兩個人,除以一半就是15萬,他幫我攢。
這樣的話15萬其實對我來說并不是個遙不可及的數字。
我估算了一下,做外賣員跑單勤奮的話一年可以賺一個七八萬到10萬塊錢左右,如果過得省一點的話一年攢下來六萬。
也就是說大概過三年我就可以去留學了。
我不打算借哥哥的錢,因為我覺得他的錢也不容易,我打算到時候跟他借一點。
等我畢業上班了再還給他就行。
這個“省一點”其實需要“非常省”。
我開始瘋狂攢錢,把物欲壓制得低而又低。
有了攢錢這個目标放在前面,生活也驟然不一樣了。
我一下感覺自己清醒了很多:
下午外賣員聚集的美食街有人趁着點單間隙點奶茶,我就沒喝;
染燙過的頭發長長了我也沒有續染,而是直接找城中村的理發店剪掉了分層的地方,這一下就省下了三千;
更不用提平時吃飯,以前我都是跟着群裡的年輕人們吃那些網紅美食,現在都跟着網約車師傅們去“司機之家”之類的地方吃十五塊錢一份的盒飯。
招娣和小梅兩個也開始攢錢,她倆倒是不留學。
但是小梅想給女兒攢錢:“我夫家嫌她是個丫頭說以後嫁人還能收一筆彩禮,但我想讓她不一樣。”,她自己本就是在父母愛意中長大的,等到了北京見識到那麼多之後更是堅定了自己的信念。
招娣則是想攢錢開飯館:“北京的飯館那麼難吃都客流不斷,我以後做飯比它們都好吃,那豈不是閉着眼睛都能賺錢?”
三個人各有各的志向,于是開始瘋狂攢錢:這個拿肥皂取代了洗發水沐浴露,那個做熟飯後直接就着鍋吃,連碗都不用,說這樣能節省下洗碗的水。
卓娆姐搖搖頭:“肥皂雖然比洗發水沐浴露好,但你們畢竟還年輕,還是要經曆點物質欲望,不然太壓抑了反而反彈更厲害。”
“不用吧。”岑堅在院裡看熱鬧,“我覺得挺好,消費都是資本家想出來的消費主義陷阱,鼓吹我們年輕人消費,其實我覺得我們原本都是猴子,要那麼多花裡胡哨的東西也沒用,隻是為資本家添磚加瓦罷了。”
他說的名詞我聽不大懂,不過攢錢總沒錯吧?
我和小梅幾個變着法子的攢錢,甚至互相在購物軟件上簽到,據說連續簽到一百天就能領一份卷紙或者一箱水果。
卓娆姐笑而不語。
一轉眼到了月底。
卓娆姐問我們:“你們達成目标了嗎? ”
我們對視一眼。
心虛搖搖頭。因為過于心虛,搖頭的幅度極其輕,速度極其慢。
我們的原計劃都是攢五千。
但是我攢了四千,招娣攢了三千,小梅攢了四千。
“你們都幹嘛了?”
我嘴饞,沒忍住吃了幾頓好吃的。
“那能花那麼多錢嗎?一頓一千?”
“因為太饞了,所以豬瘾犯的時候一咬牙吃了頓貴的,去買了兩大塊手抓羊排。”
司機之家還不錯,但是肉不大多,菜裡油很多,菜大部分是便宜的鴨肉和雞肉。
我感覺吃多了嘴裡都是雞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