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謝槿,就如方才的玄意,是真的很感動。
不過謝槿怕自己也跟玄意師叔一樣會錯意,心裡另一個聲音讓自己冷靜下來,認真點頭。
“徒兒明白了。”
他雖壓抑住心頭感動,卻藏不住眼裡的感激,一雙桃花眸子亮晶晶的看着聞折柳,似有幾分水光,叫聞折柳怔了下,别開臉拂袖一揮,将滿地白玉瓶收入儲物法器裡。
“算了,看你磨磨蹭蹭的,也不知要搬到何時。”
謝槿方才動容一瞬,看到這一幕又是一頓,欲言又止,所以,師父根本可以自己搬酒的?
你揮一揮衣袖,不比我快嗎?
靈酒都收起來了,也就不必謝槿搬了,聞折柳轉身往前殿走去,随口道:“回去修煉吧。”
謝槿攥緊碧玉戒指應是,正要跟上,聞折柳突然站定,還好謝槿及時停下腳步,“師父?”
聞折柳回頭看向他,伸出手。
“垃圾。”
謝槿大腦飛快運轉起來,隻能取出儲物袋裡那三瓶從諸月峰送來的冰心玉壺,拱手奉上。
一瓶不多,一瓶不少。
聞折柳輕哼一聲,聽不出是喜是怒,總之一揮袖都收入了儲物法器裡,又朝謝槿伸手。
“還有。”
謝槿真的拿不出來了,“大師兄隻送來了三瓶靈酒。”
何況師父早上不是很生氣嗎?他會喝掌門的酒嗎?
不會偷偷倒掉吧?
“他月諸峰的酒,本座喝的還少嗎?”聞折柳嗤道:“别跟我在這裡廢話,那些木雕呢?”
木雕也算垃圾嗎?
謝槿實在猜不透師父心思,從儲物袋裡翻出一個木匣,老實得很,“剩下的都在這裡了。”
聞折柳指尖輕擡,木匣便自行打開來,裡頭躺着一匣子木雕,都是用蟠龍木邊角料雕刻的,多少沾點靈氣,要說多精美也沒有,唯有躺在最上面的一隻小白豬精緻些。
這小白豬跟尋常的豬還不太一樣,穿着肚兜,抱着一個酒壇,是張嘴流着口水的醉态。
聞折柳盯着那隻小豬許久,伸手拿起來,琉璃目幽幽望向謝槿,“這個,也是你雕的?”
完了!
是送出玉蟬木雕之後手太閑了,随手雕了一隻小豬,而且……謝槿不敢看聞折柳的眼睛。
這是仿聞折柳喝酒姿态雕刻的。
仗着根本不像聞折柳,謝槿試圖狡辯,“是徒兒……”
聞折柳打斷他的話,“你雕這隻豬時,罵的是誰?”
不會真看出來了嗎?
那必須不能認!
謝槿閉了閉眼,豁出去道:“是徒兒!徒兒是豬!”
聞折柳挑眉看向他,須臾後哼笑一聲,将小豬丢回木匣裡,接着又将木匣收入儲物法器。
“隐瞞本座與月諸峰大弟子私相授受,壞我赤月峰規矩,這些都是贓物,本座沒收了。”
謝槿震驚,私相授受不是這麼用的啊!雖然早知師父不愛讀書,可師父好像還真沒文化……
還有赤月峰哪兒來這規矩?這些怎麼就成贓物了?
“師父……”
他一開口,聞折柳便冷眼看來。
謝槿識趣收回手,垂頭認命。
“師父說的是,徒兒日後絕對不會再犯了。今日回去便寫信同大師兄道歉,再不往來了。”
聞折柳深深望了他一眼,語氣似乎有所緩和,“倒也不必,不過本座再落魄,也不會為了靈酒讓自己的徒弟去求人,明白了嗎?”
謝槿恍然大悟,原來他想了半天,師父生氣的點在這裡……他還以為,師父是讨厭他了。
謝槿神色鄭重起來,“徒兒明白了,日後若是再遇到這種事,一定會先同師父報備!”他向來心思重,此刻難免有些憂慮,“不過師父打了明禮真人,不會有事吧?”
“掌門都打了,他算什麼?”聞折柳擺擺手,轉身飲了口靈酒,随他身影遠去的嗓音也添上幾分沙啞,“我聞折柳的徒弟,凡事随心即可,想那麼多,不如一劍忘憂。”
謝槿怔了下,望向他回到殿中的背影。原來師父道号忘憂,不是一醉忘憂,是一劍忘憂。
好像也是,師父把别人打了,憂的就該是别人了。
等看不見聞折柳身影後,謝槿立刻一反方才冷靜,匆忙跑回房間,打開房門看到那封告别信還被壓在玉牌之下,俨然沒有被打開過的痕迹,謝槿松了口氣,抄起燭台一把火将信給燒了,一點灰燼都沒剩下。
做完這些,他才真正放松下來,癱坐在地闆上。
可就在這時,他又猛地回過頭,一雙桃花眼驚恐地望向窗台,窗台上正蹲着一隻毛團似的小黃鳥,挺着胸前絨毛,靜靜盯着他。
黑豆豆眼仿佛看穿一切。
謝槿剛緊繃起來的心弦才又放松下來,湊過去問:“你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一直不吱聲?”
剛才師父那裡也沒見到小黃鳥,這是極少見的。
謝槿正納悶,小黃鳥卻啾的一聲,扭頭看向别處,他心下驚疑,這不會是看懂了信吧?
你隻是一隻小鳥啊!
到底是靈寵,謝槿不敢大意,取出懷裡手帕包着的小點心,捧着送到小黃鳥面前,溫聲道:“咱們打個商量好不好?不管你剛才看到什麼,都當做不知道,不要告訴師父好不好?不然,我就得離開赤月峰了。”
小點心果然引來小黃鳥注意,把腦袋轉了回來。
謝槿又哄道:“我要是走了,以後就不能每日給你上供點心了,靈寵大人,您幫幫我吧?”
小黃鳥胸前的絨毛抖了抖,又頻頻看向小點心。
謝槿便将手帕放到窗台上,雙手合十,一臉誠懇,“求求你了,幫幫忙吧,靈寵大人?”
小黃鳥歪了歪頭,冷不丁撲騰翅膀過來,在謝槿手背上啄了一下,轉頭又飛回窗台叼上點心,頭也不回地飛走了。謝槿都沒感覺到疼,探頭到窗台看去,朝它招手。
“那就多謝靈寵大人了!”
點心拿了,他就當小黃鳥答應了。
畢竟這一聲靈寵大人可不是白叫的,目送小黃鳥飛遠,謝槿彎唇笑了笑,轉身就地躺下。
這一整日下來,心情起起伏伏跟坐山車似的,着實叫人有些心累,可捏着聞折柳剛給他的那枚碧玉儲物戒,在日光下端詳着,謝槿心頭又添了幾分暖意,笑歎一聲。
“師父……也還算個好師父吧。”
哪怕脾氣算不上多好,至少護犢子是真的,連掌門和掌管内門資源的執事真人都奈何他不得,可見師父是個硬茬子,在赤月峰修煉,便無需擔憂會被什麼人欺負了……何況,師父還送了他這麼好的儲物戒。
師父要是一直都這麼好……
這赤月峰,他能待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