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聞言看向那扭成一團的身影,雖然那孩子一直撕扯着範如美,卻沒傷他性命,範如美依舊能聲嘶力竭地嚎着。周懷瑾瞅了一眼從始至終對這鬼影不為所動的謝暄,不禁哀怨起來:“師弟,你也忒小氣了,早看出來也不說一聲。”南荀也給了謝暄一個大白眼。
謝暄:“我沒看出來。”
說着上前拎起那鬼影的衣領,衆人終于看清那鬼影的真面目。
一張小小的臉蒼白得毫無血色,雙目瞳仁泛白,臉上手上血痕遍布,都已經幹涸結痂,衣裳破爛不堪,沾滿了血迹,像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惡鬼一般,靠近了還有一股惡臭。
南荀捏緊了鼻子湊近看,說:“不是,我們怎麼都抓不到,怎麼到了你這兒這麼老實?”
謝暄不答,隻給這孩子點了穴,丢到一邊,“站住。”
仿佛死裡逃生的範如美弓着腰,站在原地不敢動,見謝暄提劍上前,慌忙跪下:“好漢,不,仙師饒命,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
周桁問:“小五說得不無道理,若是沒有你的準許,他如何将一切做得滴水不漏,守衛營不是擺設,怎麼可能毫無察覺?”
不及範如美答話,南荀抱着雙臂靠在廊柱上,舉起一隻手放到眼前摳了摳灰塵,漫不經心說道:“我勸你想好了再說,别以為小五死了就死無對證,你說的如果跟我知道的對不上,我定讓你生不如死。”
範如美抖了一抖,忽地擡頭:“我說,我都說。”
“自新帝登基,一直打壓各大傳承世家,洛西城本就是邊陲小城,耗的是祖上累計的财富,範家如今隻剩個城主的空殼子。我自知是個庸才,投了好胎才有今日,不求千秋萬代,隻想安然度日,保我富貴即可。那小五自八年前來到這裡,一直對我唯命是從,時常打聽我的喜好,我見他是個有眼色的,提拔他做了守衛統領,我信任他,卻不想竟害了我自己啊!”
“至于他究竟從何而來,我也是今日才知道啊!他今日受傷躲到我府上,說,隻要我将他送到東陵城,他主子自會保我,我這才鬼迷了心竅,上了他的當,害死了這麼多人啊!”
範如美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周桁看向他的眼中逐漸多了一絲審視的意味:“你知道他主子是誰?”
雖是疑問,卻帶着肯定的意味,霜兒說過,她原是東陵城的人,是被範如美帶過來的。
範如美去東陵城隻是為了搜尋美人,尋歡作樂嗎?南荀說過,範如美曾巴結東陵城城主周逸……
範如美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說:“他沒說,隻說在東陵。”
南荀撸了撸袖子,說:“殺了算了,反正留着也沒用。”作勢就要去拔周懷瑾手中的劍。
範如美吓得手腳并用爬向周桁,抓着周桁的衣擺,說:“有用,有用,我答應了放姑娘們回去,我必然做到!我,我差人,将姑娘們一一送回去,李崇!李崇!”
李崇弱弱地應了一聲。
“即刻去安排!給姑娘們收屍,有牌子的送回家,沒牌子的選個風水寶地厚葬!”說完繼續抓着周桁的衣擺,被謝暄一把拉開。
李崇在一旁連連應是,立即招來小厮安排下去。
大火燒了半夜,總共找出一百三十二具屍首,整齊停在院裡頭,空曠的院子此刻擁擠不堪。
謝暄上前查看,幾具屍體皆是中毒死後被丢進火海。
整整一百三十二人!
“小五說她們在府裡待了許久,放出去指不定會傳出什麼醜聞,要我殺了她們!我明明沒有答應他,誰知他卻膽大包天偷偷下毒,竟還敢在我院中放火!”
範如美始終忐忑不安,說:“幾位公子,我把知道的都說了,各位高擡貴手,放我一馬吧!”
堂堂一城之主,也不是幾人說殺就能殺的,況且小五已經死了,幾人手裡沒有實證,範如美怎麼說都是死無對證。這些枉死的姑娘們還得靠範如美手裡的牌子送回各地,幾人都不吭聲,算是勉強答應。
幾人帶着那個孩子走了之後,範如美瞬間收起唯唯諾諾的表情,看着周桁離開的方向重重呼出一口氣。
“城主,一切都安排妥當了,要立即将姑娘們送回去嗎?”李崇躬身站在一旁。
“送,當然得送,那周桁雖然心軟,卻不好糊弄。”
“小五的屍身......”
範如美揉了揉臉,說:“好生停着,等他們出了城即刻送去東陵,也算有個交代。”
李崇左右為難,有些擔心,說:“消息從咱們這兒走出去,那頭會不會對大人不利?”
範如美:“那又能如何?總不能在這時候,為着旁人丢了自己性命。況且,如若注定有一步廢棋,當然不能是我。有什麼事情盡管推到死人身上便好。”
李崇依然欲言又止:“可是......”
“李崇啊,我說過,我隻想活着安然享樂,這有什麼錯?”範如美此刻又恢複了那副浪蕩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