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住啊,太黑了我沒看清楚。”回應他的是一片寂靜。
“祁兄?你在嗎?”
祁項連呆愣在原地,忽然反應過來,悉悉索索一陣動靜,将茶水遞到他嘴邊。
周桁小心接過茶水,溫聲問道:“祁兄,天這麼黑,怎麼不點燈啊?”
祁項連說:“我這就點,我去找謝暄,你等着我,你别亂動,更别下床,等着我。”說着慌慌張張跑出去了。
周桁摸索着喝着茶水,忽然覺得不對勁起來。
天好像從未這麼黑過。
周桁伸出手指,擡到眼前,試探着晃了兩下,頓時一陣心慌。
他看不見了!
門突然被推開,跌跌撞撞進來個人,周桁試探着問:“謝暄?”
沒人應答,周桁卻感覺有人靠近他,周桁試探着在空中抓了一把,抓住一隻手。
“謝暄,是你嗎?”
“是我......是我......你别怕,明溯去找郎中了,很快就會好的。”周桁懷疑自己聽錯了,謝暄的聲音有些哽咽。
周桁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平靜些,問道:“阿辭呢?我将他藏進樹洞裡了,他還好嗎?”
"他很好。他很聽你的話,躲在樹洞裡一直沒有動,直到我去接他。"
周桁松了口氣,還好,還好。
“現在是白日嗎?”周桁想出去透透氣。
謝暄将他扶起來,小心翼翼給他穿着衣裳,謝暄看着他傷口滲出的血,眼神暗了暗。
今日無風,周桁坐在榮谷的院子裡,感受着陽光帶來的溫暖,謝暄被祁項連叫走了,常辭乖巧地坐在他身邊。
“阿辭,你能聽見他們在說什麼嗎?”周桁隐約能聽見有人在說話,他知道是謝暄和祁項連以及明溯,隐約能聽見些什麼,是關于他的,但是聽不真切。
“明溯姐姐說,這着鎮子上沒有像樣的郎中,方圓幾十裡荒無人煙,得去附近的城裡或許會有好些的郎中。”常辭一字不落地将明溯的話重複一遍。
周桁心中有些害怕,如果他這輩子都看不見怎麼辦?謝暄不可能一輩子都在他身邊,他也不願意繼續留在雲州城,還有阿辭,阿辭還這麼小,如果真的一輩子都看不見了,他會拖累阿辭的。
旁邊有個人坐下,說:“這位公子,你們這是招惹了些什麼人喲?心狠手辣成這樣!”
周桁苦笑着:“對不住啊前輩,我們給您添麻煩了。”
榮谷笑着說:“你也莫怪老朽冷豔旁觀,我這一把年紀的人,還想多活兩年。”
周桁:“出了這樣的事,前輩還願意收留我們,已經是仁至義盡了,我們又怎麼能怪前輩呢?”
榮谷笑着說:“你們能從那禁地裡活着出來,定然不是平庸之輩。老朽孤身一人,甚是羨慕你們之間的情誼啊!”
周桁一愣,問道:“羨慕?”
榮谷:“你不知道嗎?你那小友,聽說你被丢進禁地裡,不顧老朽勸阻,毅然決然要去找你啊,那兩位拉都拉不住。”
周桁心裡猛地一空,他一直以為在崖底碰見謝暄是巧合,不曾想謝暄竟是專門進去救他的,卻被幻境控制了心神,險些出不來。
“其實老朽早幾年前也見過你那小友。”周桁又是一驚,又聽見他說:“這裡鮮少有人來,所以老朽對他印象格外深刻,這才選擇相信那個偷豬的。”
常辭糾正說:“祈哥哥不是來偷豬的。”
榮谷擺擺手,說:“是是是,是我誤會了。”說着深深地看着常辭,摸了摸他的頭,歎了口氣,“我兒子早早離開這裡,問我願不願意跟他走,我根在這裡,哪能走啊。”
“他小時候,跟你一樣可愛呢。”
這個小鎮實在是小,很少能見着年輕人,大多都搬出去了。
周桁還沉浸在震驚之中,但是細細想來,謝暄這樣的人,無論困在禁地裡的人是誰,他都會去救的,“我很感謝他去救我,可我不能再自作多情了。”周桁再心裡一遍一遍這樣告訴自己。
常辭年紀小,正是對一切都好奇的時候,聽見禁地,問道:“爺爺,這裡為什麼會有禁地那麼可怕的地方?”
榮谷:“先前打仗的時候經過這裡,他們清理戰場,将屍體直接丢進懸崖底下去了。大抵是死人太多了,怨靈漸生,怪事頻出,時間久了沒人靠近,自然而然就成了禁地。這也是為什麼這一帶的人越來越少的原因,因為總是有人誤入禁地,最後屍骨無存呐!哎!對了,”說着看向周桁,“你們帶回來的那具白骨,是要送到哪裡去啊?雖說葉落歸根,但是這茫茫天地,你們又能将他送往哪裡呢?”
周桁搖搖頭,說:“随緣吧!”
榮谷還欲再問,謝暄走過來打斷他們:“我們該走了。”
榮谷面露不舍,摸着常辭的頭。
“前輩,這兩日多有叨擾,我們就此告辭了。”謝暄朝榮谷告别,想牽起周桁的手,周桁感受到他的觸碰,卻往後躲了躲。
周桁扯出一抹極不自然的笑,說;“阿辭牽着哥哥走好不好?”他不能再放任自己的情感作祟了。
“好!”常辭很喜歡靠近這個溫柔的哥哥,巴不得這麼做呢。
謝暄手裡牽了個空,心裡也跟着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