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英哲:“皇帝多疑,你也不用刻意去演,隻要将你讨厭他這件事表現出來,約莫就不會出現什麼問題。”
南荀在賬内轉了幾圈,最後回到催英哲身邊,伸手拿起他剛剛擦過的那把刀,尴尬地發現他一隻手拿不起來,隻好悻悻放下,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轉而去摸另一把短刃,橫在催英哲頸側,笑嘻嘻道:“你沒能把周桁的‘屍體’帶回去,狗皇帝能這麼放過你?”
催英哲擡眸,無視頸側泛着寒光的短刃,說:“最好能撤了我這大将軍的職,反正現在也無仗可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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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桁再睜開眼,便看見謝暄那稱不上放松的眉目。
一開口,才發現聲音啞得不成樣子,謝暄給他喂了一點熱水潤潤喉,周桁這才覺得好多了。
“我這是怎麼了?我們到上京城了?”
謝暄垂下眼睫,不敢看他,道:“對不起。”
周桁不解,環視一圈,才發現他正躺在蒼山的床上。
他掙紮着坐起身,焦急問道:“怎麼了?我怎麼在這裡?你沒受傷吧?南荀呢?他回來了嗎?”
周桁隐約記得昏迷之前似乎遭到了刺殺,混亂中他好像突然就失去了意識,于是他下意識地覺得因為刺殺,導緻謝暄不得不帶他回蒼山。
謝暄不說話看,周桁就自己幻想了一通,例如謝暄要帶他回來,催英哲帶兵攔着,二人交手戰況激烈什麼的。
看周桁逐漸緊皺的眉頭,謝暄道:“是我瞞着你,與南荀謀算着将你帶回來。”
周桁登時結巴起來:“那,南荀,他,他獨自進京了?”
謝暄目光與他相碰,又快速閃躲着:“是我欠他一次。”
周桁知道,以謝暄的性子,他不會強逼南荀去做什麼,肯定是二人都想到了什麼,一拍即合。他不禁想到在東陵城時,二人不約而同地要同他一起進京。南荀喜歡四處玩樂湊熱鬧,想借此機會一同進京他并不奇怪,所以當時沒多想,沒成想二人早早就計劃好了。
想到南荀此時因為他獨自留在上京城,面對那麼多人,想到他現在還沒入土為安的阿娘,周桁感到十分愧疚。
如果不是他執意将柳夫人葬在上京城,或許南荀就不用留在那裡善後。
似乎看出周桁心裡的不痛快,謝暄大掌握住周桁的手,道:“都是我不好,沒有事先問過你的意願,我不該瞞着你的。”
周桁思緒回籠,視線漸漸回到謝暄的面上,說:“這怎麼能怪你呢,我知道,你們也是為了我好。”
他看着謝暄似乎有些自責,小心翼翼的眼神,調侃道:“周桁現在已經是個死人了?那我是誰呢?”
謝暄察覺到周桁的情緒已經沒那麼低落,知道這是周桁在跟他開玩笑了,損失頓時放松下來,道:“你依舊是周桁,有催英哲在,皇帝不會懷疑。”
周桁面露疑惑,謝暄解釋了陳生與催英哲的關系,周桁再一次感歎緣分這東西的奇妙之處。
其實光憑陳生一張嘴,不太可能說服催英哲幫他完成假死脫身之事。通過那幾日的簡單接觸,謝暄發現催英哲言語之中其實是不太尊敬當今聖上的,不知道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總能讓謝暄感覺到他不是很把皇帝放在眼裡。
催英哲不服當今,亦或是他想脫離皇帝的掌控。
大将軍在外風光無限,在京中卻不是這樣。如今無仗可打,皇帝多疑,便将催英哲召進京城。催英哲這樣性子灑脫不羁的人,其實不太适合待在上京城聽那些文绉绉的官場話。
于是謝暄賭了一把,他賭赢了,催英哲放他走了。如此一來,謝暄便欠了催英哲一個人情,催英哲隻說日後來讨。
“沒想到先前的無心之舉,竟能幫了我這麼大一個忙。”
周桁一邊感慨着,一邊穿衣下床,他要去看看常辭,好些日子不見,也不知那小子長高沒有,先前的那封信一定将他吓壞了。
周桁昏睡了好幾天,手腳都沒什麼力氣,謝暄在一旁幫着周桁穿衣服,周桁笑着:“勞煩蒼山未來的掌門,竟然還要你做出幫我穿衣服這種小事。”
謝暄嘴角緩緩勾起,沒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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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暄與周桁并肩走在小道上,蒼山子弟已經對二人見怪不怪了。
可能是去上京城那幾日被催英哲的調侃練出來了,周桁如今在蒼山也并并未刻意躲開衆人打量的目光,而是大大方方迎了上去。
周桁一邊回應旁人與他打招呼,一邊與謝暄聊着天。
“南荀何時才能回來,上京城那些人不會為難他吧?”
謝暄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他機靈得很,況且他的身份在那裡擺着,皇帝縱然心裡不滿,也不會對他怎麼樣的,南疆人的蠱術在他們眼裡是類同于邪術的存在,他們沒事不會招惹南荀的。”
周桁撇撇嘴,“真是委屈他了,等他回來,我定要做些好吃的給他補補。”
謝暄低頭頗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謝暄照顧着周桁剛醒體力不佳,二人走的十分緩慢。
周桁:“我們真的不同先去見見掌門嗎?從此之後我可能就真的住在蒼山了,我與你之間......真的不用去見見長輩們?”
謝暄笑道:“不必見外,在蒼山,你隻需做你想做的事,不必在意那些虛禮。”
謝暄很少笑得這麼開心,以往他即便是笑了,也隻是嘴角稍稍上揚,很少能看見這種惬意,似陽光般明亮溫暖的笑,周桁側目看着,有些移不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