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小小的身影縮在亭子一角，旁邊的方勾單好似有些手足無措，餘光瞥見周桁二人，頓時眸中一亮，俯身在小孩耳邊不知說些什麼。

“阿辭。”

周桁聲音溫和，明顯看見小孩的肩膀一震。

常辭慢慢揚起臉，小孩子臉上藏不住事情，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不會騙人。

常辭突然低下頭，擡起袖子胡亂擦了一通，邁着步子遠遠朝着周桁而來。

一步，兩步，常辭跑起來，一頭撲進周桁懷裡，抖着肩膀小聲啜泣着。

周桁與謝暄對視一眼，蹲下身把常辭抱在懷裡，安慰道：“對不起，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周桁與謝暄不在蒼山的這些天，都是胡楊和方勾單在照顧常辭。

周桁的身份沒暴露之前，常辭一切如常，隻是每天靠在流雲峰的古樹下發着呆，方勾單和胡楊還能跟他說上幾句話。

自從周桁的那封書信來了之後，常辭再也不可肯開口說一句話。

方勾單與胡楊見他每日不說話，怕他時間長憋壞了，二人每日都想盡了法子逗他開心，奈何效果甚微。

周桁此番回到蒼山十分隐秘，除了掌門、長清真人和玄道真人，其他人都不知道。

好在謝暄二人速度夠快，與周桁的“死訊”幾乎是前後腳進的蒼山，這邊還沒來得及想出辦法隐瞞常辭，周桁就回來了。

方勾單此刻見了周桁猶如見了救星一般，面上竟有些喜極而泣之感。

常辭不用哄了，蒼山也會有掌門了！

他快走兩步，堪堪忍下在謝暄面前擁抱周桁的沖動，耐着性子行了一禮，道：“謝師兄，周公子，你們終于回來了，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們了呢！”

方勾單深知，如果周桁真的死了，謝暄或許永遠都不會露面了。

常辭悄悄擡起臉，到底是個孩子，情緒來得快走得也快，見方勾單嬉笑着看他，頓時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又将臉埋進周桁懷裡。

周桁拍拍他的後背以示安撫，後站起身，朝方勾單笑道：“多謝你這段時日照顧常辭。”

他笑得溫柔，方勾單不好意思撓撓頭，偷偷瞄了一眼一旁長身玉立的謝暄，道：“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周桁昏迷了幾日，剛醒過來身子還有些不适應，走了幾步便開始有些頭暈，安撫好常辭之後，謝暄便将他送回流雲峰歇息。

前兩日再次在蒼山召開仙門大會，掌門與十二位真人還有些事情要忙，謝暄便建議待一切事情塵埃落定，再帶他去正式去見掌門與各位真人們。

其實周桁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有時候他也覺得尴尬。他覺得他與謝暄之間的關系很奇妙，在大多數人的眼睛裡是奇怪的，是不符合常理的。

周桁不知道蒼山的人是否真的接納他與謝暄之間的關系，但是他有時候也會想，這件事如果是九年前的周桁，會怎麼做，會不會跟他現在一樣在意旁人的看法。

後來，周桁想通了，九年前的那個他，隻會遵從自己的本心去做事情。

這天，周桁靠坐在流雲峰前的古樹上，又将脖子上挂的那隻玉佩拿出來握在掌心。

“師父，我現在過的很好，你也能放心了吧？”

周桁小心翼翼地摸着玉佩上面的紋理，玉佩散發出柔和的光，裡面那團鬼霧絲絲縷縷冒出來，繞着周桁打轉。

蒼山靈力充沛，經過這些日子的滋養，千華散人的魂體漸漸沒那麼透明了，似乎溫養得不錯。

周桁抽了抽鼻子，道：“真不愧是修仙界唯一的半仙，即便做了鬼霧也是鬼霧中的佼佼者。”

現在正值盛夏，蒼山頂上卻涼快得很，微風襲來，古樹被吹得沙沙作響，偶爾落下幾片嫩綠的葉子。

“哥哥！”

周桁轉身，謝暄領着常辭來了，常辭笑得開心，額前冒出些細汗。

見他笑得開心，周桁也笑起來，溫聲問道：“什麼事讓阿辭這般高興？”

常辭撒開謝暄的手，小跑向周桁，卻在撲進周桁懷裡之前忽然想起什麼，緊急挺住腳步，語氣中透着輕快：“方才與哥哥們練功，聽見山下傳了消息，南荀哥哥已經到了山腳了，你終于把他盼回來了！”

周桁一怔，看見謝暄點頭，旋即笑起來，“阿辭先去将汗濕的衣裳換下來，小心着涼，哥哥先去看看！”

常辭乖巧點點頭，笑着跑開了。

周桁大大方方牽起謝暄的手，捏了捏謝暄的手指，道：“阿辭的身體，真的沒關系嗎？”

常辭如今體質十分特殊，身中屍毒，竟然還能跟着謝暄練功，雖然長清真人說了，常辭隻要不碰其他毒就沒什麼問題，但周桁有時候還是不放心。

謝暄握住周桁亂捏的手指，道：“沒關系，他根骨不錯，隻要循規蹈矩按着我教的心法練，不會有問題。”

周桁點頭，又笑着道：“好些日子不見南荀，又沒有他的消息，我心裡一直放不下呢。如今可算回來了，我這心裡的大石頭才算是落了地。”

謝暄偏頭看他，眼神隐約有些幽怨。

*

演武場，弟子們還在練習，周懷瑾能下床之後就開始帶着師弟們練功，此時正在指導一名弟子練習禦劍。

“心中默念口訣，不要膽怯，多試幾次定然就能飛起來了。”

那名弟子哭這臉道：“不行啊師兄，我心裡實在害怕，我真的不會摔下來嗎？”

周懷瑾道：“手勢擺好，跳上去，控制好劍身，先試試低空飛行，即便是掉下來也不會疼的，以後在試試高空禦劍。大家都是一步一步慢慢練出來的。”

說罷，還朝那少年招招手，小聲道：“告訴你一個秘密。”

少年湊過去，隻聽他道：“其實我比你還怕高，當年練習禦劍時，我摔了好些個跟頭。”

那少年笑着道：“真的嗎？不會是師兄編來安慰我的吧？”

周懷瑾笑道：“誰會拿這種糗事出來亂講，就算是編，肯定編成你謝師兄那般威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