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松百丞初次制作的工藝品,不僅記得,過程甚至記憶猶新、曆曆在目。
他太想精心雕琢,設計稿畫了無數張,塑形力度多一分就會卷土重來,燒制時由于溫度和時間導緻燒焦、開裂、變形,也隻會打碎重新做。
為此他浪費掉了好幾斤泥、數盒顔料,切割刀、塑形刀、細針等工具買了一堆,往返陶藝工坊不知多少次。
那時他才十二歲,若不是陶藝工坊老闆是松林樂的親友,斷不可能讓他這麼來回折騰。
那天放學,他在胡同口等柳千禦從學校出來跟他去拿小泥人。
哪成想一見面就聽見對方又叫自己“小青皮”,無視警告、态度嚣張,忍無可忍兩人打了一架,又你追我趕、吵吵鬧鬧了好一陣才回歸正事。
松百丞伸手接過小泥人,眉眼笑意漸濃,“你當初不是說他黑不溜秋很難看,我以為你早就扔一邊去了。”
他頭發又長長了些,發尖已經過了胸口。柳千禦仰躺在他雙腿上,毫不費力地就可以拿起發尾随意把玩。
“你别亂加詞兒啊,我當初隻說了它‘黑不溜秋’,可沒說‘難看’。”
的确,黑并不代表難看,那是健康光澤的膚色。眼神清澈明亮,五官深邃,一直都有種别樣的英俊。
松百丞在小泥人身上看到些細微劃痕,顔色也比當初淡了許多,試探道,“你一直把它放在家裡嗎?”
“不是,九月九号那天我被老爸送到德國上高中,從那時起就戴在身上了。”柳千禦神色中掠過一抹不快。
從始至終,他都不知道柳士豪和舒青謀劃這件事,否則一定會想盡辦法阻止,哪怕跟松百丞好好告個别。
原來你走的時候心裡是想着我的,松百丞低頭望着他,眼神柔情似海,“剛到德國那幾年,會不會感到很害怕?”
柳千禦搖搖頭,“不會,這些年你不在,它一直陪着我。”
話畢,突然意識到了什麼,當即擡擡眼皮看向他,随着發尾不斷從指縫滑落,手慢慢覆蓋在他的臉龐。
輕柔撫摸了良久,眼框裡像被潑了一汪清泉,變得更加明亮水潤。
他語調很低、語速很慢,嗓音頓然傳出一股沙啞感,“百丞,我們這次,分開了好久。”
“你以後不準再一聲不響地走了,我找不到你。不,不管發生什麼,以後都不能走,聽到沒有。”
松百丞心裡也覺得好委屈,自責、心疼又害怕的情緒萦繞在心頭,語氣怎麼也霸道不起來。
“嗯,好。”柳千禦聲音哽咽繼續道,“小泥人很好看,我很喜歡,可它一點溫度都沒有,我還是感受不到你,我......”
話被堵在了喉嚨間。
松百丞俯下身含|住了他的雙唇,這個吻比以往更加溫柔、細膩,像在仔細品嘗一顆世上罕見的糖果,稍微用力怕咬碎了,輕舔一下又怕嘗不到滋味。
有時候行動比言語更有效,除了這個,他找不到更好的疼愛方式。
趁此機會,柳千禦閉上了雙眼,兩汩熱流也立即從眼角緩緩流出。在異國他鄉曾經好多次這般,今天終于不用再默默咽回去。
松百丞又親了親他眼角,“這回感受到溫度了,以後......以後感受我,看着我就行了。”
“嗯。”克制住沖動,柳千禦紅着眼眶輕咳了一聲調整嗓音,起身坐到旁邊沙發上面對他,“不過,有件事我想問問你。”
嗯?小白瓷好像更加敏感了,親了一小會兒就起這麼大反應,還要強撐,呵,這是想跟我比耐力啊。
松百丞注意到旁人某處鼓得很高,自己也動了動下半身,“要問我什麼?”
“你既然送了我小學畢業禮物,那初中畢業的時候怎麼沒見你送我禮物?”柳千禦認真問道。
不過像是為了轉移注意力,又像是在暗示什麼,他扯掉領帶,握住領帶的一角慢悠悠地在手腕上纏繞起來。
不是沒送,是沒來得及。
好不容易将人哄好,松百丞也不欲再提起這件事,起碼不是現在就告訴他,“就這麼喜歡我的禮物,現在都還在惦記?”
“誰惦記了,我随便問問而已,真會給自己臉上貼金。”領帶沒效果,柳千禦看着他又單手解了三粒扣子,漂亮雪白的胸肌完全袒露出來。
襯衫衣擺還塞在西裝褲裡,不過看這架勢,大概也即将被抽出來。
太犯規了,完全被抓到了軟肋。
松百丞滾動了下喉結,心裡又急又氣,神色卻不動如山,“既然這樣,那好吧,初中的畢業禮物我就不給你看了,也暫時不告訴你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