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怪名字?”自來卷深感怪異,他兩耳不聞窗外事,壓根不懂這些同學間的八卦,還真以為季不寄是個什麼厲害人物:“他發期刊了?”
圓眼鏡連忙擺手:“不是不是,他啊,據說是走後門的。”
他壓低聲音,将論壇上吃來的瓜通通喂給自來卷,聽得對方一愣一愣的,半晌才道:“那他成績怎麼樣?”
“我天,你怎麼隻關心這個?”圓眼鏡被這書呆子朋友整得瞠目結舌:“這我哪知道,八成都是走的捷徑吧?”
自來卷不太願意相信院裡會有這歪門邪氣,但又不得不信。
醫院實習能收獲許多經驗,但名額隻有兩位,系裡的學生們大部分不願被分配到太水的地方實習,所以在填寫志願之前很多人主動去争取來醫院的機會。
除卻績點還需要有過硬的實力,一套流程敲定下來實屬不易。而季不寄卻這麼不吭不響地被塞到了實習名單裡,不是走後門還能是什麼?
總不可能是閑的沒事幹,來這兒參與義務勞動。
“孩子們一點鐘到。”
門後猝然響起一道波瀾不驚的聲線。
他們擱這兒嚼人耳根,正主出現在身後冷不丁地吓他們一跳。圓眼鏡看着季學長走入房間,不确定他聽到了多少,心驚膽戰地等他發落。
季不寄神色淡然:“愣着幹什麼,把房間布置一下。”
兩個學弟忙站了起來,他們和之後到來的社工一起收拾了房間,将儲物間的一些樂器和道具搬進娛樂室,中間騰出很大一片空地。
下午一點,孩子們由監護人帶着陸續抵達,他們被家長打理得衣着整齊,面上卻一片空洞,這些都是自閉症兒童。
幾個實習的學生依照督導的吩咐,着手舉辦小組活動。大多數孩子的反應冷淡,對熱情洋溢的工作者的話語充耳不聞,很多事情需反複強調方能進行下去。
圓眼鏡漸漸失去了耐心,發完水彩筆不禁對一個孩子擡高了音量:“不要把筆蓋放進鼻孔裡,很危險的,你知不知道?”
孩子似是覺不出他壓抑的怒火,待圓眼鏡把他左邊鼻孔裡的筆蓋掏出來時,把另一隻筆蓋塞進了右邊的鼻孔。
他們一來一回已經重複了好幾次,圓眼鏡簡直拿他沒轍:“你也不是聽不清我在說什麼,都跟你說了不要把它塞進鼻子裡。”
一旁的季不寄倏忽插嘴道:“把筆蓋放桌子上,所有的。”
他重複了一遍,那小孩聽完他的話,當即将筆蓋老老實實地放回桌面。圓眼鏡大吃一驚:“不是,他怎麼就隻聽你的話?你和他連上腦電波了?”
季不寄面無表情,但眼底依稀閃過一絲無奈:“你不能用反問句和否定句跟他們交流,剛剛那句話對他來說,可能捕捉到的指令僅有‘塞進鼻子’這一碎片信号。”
圓眼鏡一怔,全然未考慮到這一層。
忽然之間,一個小孩碰倒了桌上的牛奶,灑了季不寄滿身。
身旁的醫務社工發現他的衣服已經濕得不能要了,忙道:“你沒事吧?那邊更衣室還有新的制服,你快去換一身。”
濕漉漉的奶漬浸在衣服上着實不好受,季不寄應了聲,起身去更衣間。
這裡的更衣間并不大,室内的一角設置了儲物櫃,裡邊有一些備用的工作服、鞋套和一次性手套等物品。
季不寄蹲下身,打開矮櫃的門,找出一套嶄新的白色工作服。剛一站起來,蓦然覺出異樣。
他是出現幻覺了麼?
儲物櫃的旁邊有一面全身鏡,季不寄的餘光瞥到了鏡像裡,居然有第二個人的身影。
容貌昳麗的青年慵懶地倚靠在牆邊,手指玩弄着頸邊的碎發,近乎戲谑地打量着他。
季不寄想,自己興許該去看心理醫生了。
他面無表情地無視掉角落裡的異常,雙手交叉,脫掉洇濕一片的上衣。
暴露在空氣中的身形修長,肌膚冷白,此刻被浸透的奶漬染得濕潤,泛起一層淡淡的光澤。
角落的視線并未因他的無視而降低存在感,那道目光猶如實質,一寸寸攀上他的肌理,令季不寄感到有些不自在。
他壓制住怪異的感覺,快速擦幹胸前的牛奶,液體順着小腹滑進了身下,他套上工作制服的上半身,去脫底下的褲子。
這段時間,時恩賜總是出現在他的夢中,如今連現實生活裡都不肯放過自己。
季不寄低着頭,解下褲子,胡亂往身上套,耳畔傳來一道輕快的聲音。
“季不寄,你好像沒擦幹淨,要不要我幫你?”
他的呼吸一滞,仿若被攫住了般,系上褲子的紐扣,緩緩呼出一口氣,望向角落裡作妖的金發青年。
過去分離的四年,他從未産生過幻覺。
直到這個該死的混蛋真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