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小晴離開,崔若盈收回視線,無聊地打量着面前的樹。
粗糙的樹幹已經被燒成焦炭狀,幾根小小的樹枝從卷翹的樹皮下鑽出來,尖端帶着點點綠色。
“那個好像是我前天挂上去的哎。”
鮮紅的布條夾在其他已經褪了色、甚至被熏黑的布條中,分外顯眼。崔若盈上前幾步,踮起腳尖朝着更高處看去。
陽光穿過茂盛的樹葉,投下細碎的刺眼光芒。一陣風吹來,布條徐徐搖擺,上面的自己也跟着飄搖不定。
崔若盈眯着眼看了一會兒,隻隐隐約約看到一個“盈”字綴在布條的最下方。
好像不是她寫的。
猝不及防間,一隻手輕輕落在她的肩上。崔若盈吓了一跳,忍不住朝後退了一步,卻正好撞入一個帶着冷香的懷抱之中。
“崔姑娘。”殷逐白扶住她,動作溫柔,“我吓到你了嗎?”
崔若盈擡頭看他。陽光落在他的眼中,将他那對漆黑如夜的眼珠照成蜂蜜一樣甜美的棕色,纖長的睫毛鴉羽般垂落,輕輕地随着她的呼吸而顫抖。
他長得可真好看。
崔若盈心中冷不丁冒出這麼一個念頭來。但她很快揮去不相幹的雜念,掙脫他的懷抱。
“沒,沒,是我太緊張了。”
說着,崔若盈又側過頭,看向剛才那個紅布條。殷逐白注意到她的目光,也随之看去,随即露出微笑。
“崔姑娘,那個是我寫的。”
崔若盈:“原來是你寫的啊。”
那個“盈”字……他是寫了她名字嗎?
壞了,他該不會寫的“希望早點殺了崔若盈”這類的願望吧?
崔若盈打了個寒戰,趕緊把這個恐怖的猜想抛到腦後。
“嗯。這邊這個才是你的。”他指了指稍遠一點的位置,“你看。”
崔若盈走過去,果然見到“早日回家”四個字正在随風搖擺,隻是剛才被樹影擋住,她才沒注意到。
“殷家主記得好清楚哦。”
殷逐白微笑不語,隻是用濕漉漉的眼神看着崔若盈,那目光之中,夾雜了太多難以分辨的情緒。
倏忽之間,風從天邊吹來,空中的雲也跟着蕩漾。樹葉相互摩擦,發出“沙沙”的輕響,一條紅布忽地從樹上飄了下來,即将随着風飛向遠方。
崔若盈正好站在樹下,看到有東西落下來,眼疾手快伸手一抓,正正好好将那個紅布條抓在掌心。
這紅布條褪色嚴重,幾乎看不出原本的顔色,甚至還有煙熏過的痕迹。
因為年頭太久,上面的字迹都看不清了,隻有最下端寫的名字,因為是用線繡上去的,所以還能辨認。
崔若盈拿着紅布,看了一眼上面的名字。霎時間,一道電光從腦海中飛速劃過。
“吳雲淑?”
是了。吳雲淑特别喜歡來金鳴寺,她在這裡許過願一點兒也不奇怪。
看着布條磨損的程度,應該是出事之前寫的。吳小姐許願的時候,想必也是滿心憧憬,完全想不到以後會發生那樣的事。
吳雲淑也好,李惠夏也好,無論是誰,都無法參透未來。而崔若盈,看似能掌控劇情,實際也是……
崔若盈随手将布條塞進袖子的口袋裡,忽地想到了什麼,眉頭一皺。
然而不等她深想,小晴的聲音就從遠處傳來,打斷了她的思緒。
“我家小姐答應見你們了。”
殷逐白也側過頭,雙眸閃爍:“吳小姐答應見我們了?”
“嗯,不過你們可不要說太過分的話。”
“你放心。”崔若盈拍着胸脯保證道,“我們就随便問問。”
小晴點點頭,帶着二人朝後面的廂房走去。路上,崔若盈終于想起一件事:“對了,怎麼沒見了緣師父?”
了緣師父畢竟是這裡的住持,雖然這裡隻剩他一個人了。她和殷逐白進來也沒和他打個招呼,怪不禮貌的。
“你們沒看到了緣師父嗎?”小晴也有些驚訝,“他剛剛還在呢,可能是臨時出去了吧。”
崔若盈“哦”了一聲,沒太在意。反正也不是很重要的事。
跟着小晴來到一個房間。屋子裡打掃得十分幹淨,帶有禅意的甯靜熏香味道在陽光下彌漫。一名打扮素淨的女子坐在一旁,低聲念着佛經。
“小姐。”小晴走到她身邊,輕聲喚道,“他們來了。”
吳雲淑擡起頭。她年紀很輕,外表看上去比崔若盈大不了多少,臉上卻隻有看破紅塵的平和。
“請坐吧。”
她沖着崔若盈的方向輕輕颔首,眼睛卻緊緊閉着。不是因為吳雲淑輕視兩人,而是因為在一年多以前的變故中,她的眼睛被那隻妖怪啄瞎了。
吳雲淑道:“兩位是除妖師?找我有什麼事嗎?”
崔若盈坐在一邊,将李家昨天出的事叙述了一遍,又道:“李小姐現在很危險,所以我們希望盡快抓住那隻妖怪。”
吳雲淑撚着佛珠的手停頓了一瞬:“原來是這樣。不過我知道的都告訴官府的人了,你們就算問,也問不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