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父一見到滿臂紋身,就命令他去洗掉,否則便要砍了他的手。
方臨軒自然不依,兩人争執不休,最後到了離家出走的地步。
“怎麼?隻是生個孩子而已,對你來說不是很簡單嗎?”
方臨軒憤怒地在偌大的病房裡走來走去,“你就非得這麼逼我?我說了我不樂意!”
見到燈的開關,他猛的一按,整個房間亮如白晝。
方臨軒撫上淩亂的頭發。
方父眯起眼睛,冷靜地看着方臨軒,他時時刻刻能感覺到自己的生命之力在流逝。
“軒兒,有了孩子,才是有了未來。你為什麼就這麼抗拒呢?”
方臨軒道,“還不是因為你造成我媽的悲劇。”
方父愣了,半天沒說話,“……”
方臨軒靠牆低着頭,直到靜默的時間太久了,他才回頭,看見病床上的男人眼裡一片死寂。
儀器上各種指标都變為死者的,發出“滴——”的長長警告聲。
方臨軒一瞬間呆愣在原地。
就這麼死了?
他走一步停一步地站在男人床前,不可置信地伸出手探了探鼻息,沒了。
值班的護士們和醫生蜂擁而至,給方父做了一遍檢查,便通知方臨軒道,“病人已經死了。”
方臨軒沒有反應,直到外面坐着的兩人,管家以及徐熠跑進來,見到方臨軒這樣,都擔心地一左一右扶着他出門。
“方臨軒,沒事吧?你父親怎麼了?”徐熠看到病床上那人時,這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親眼見證自己父親的死亡,怎麼都是一個很大的打擊吧。
方臨軒不說話,掙脫開兩人的攙扶,自顧自走了出去。
徐熠焦急地問,“你去哪兒?”
“一個人靜靜。”方臨軒輕輕道。
徐熠:“……”他也沒辦法再說些什麼,隻好就這樣看着方臨軒消失在拐角。
管家在一旁打着電話,安排諸多事宜,聯系殡儀館,又聯系喪葬公司。
雖然辦事很是利索,可是徐熠卻能看見他眼角挂着一滴淚,看得出來也很悲傷。
徐熠身為一個外人,對方父沒有感情,他心裡隻有對方臨軒的擔心。
醫院占地面積很廣,徐熠看了看這邊忙碌得進進出出,便悄然離開了。
他還是得看看方臨軒在做什麼。
萬一心情不佳而想不開,出了什麼事,怎麼辦。
徐熠邁步在淩晨的醫院,很安靜。
一間間病房或是幽暗又是明亮,時不時有人頹廢着走過走廊。
徐熠來到一樓大廳,一顆顆大樹有序地種在路邊,随着風聲窸窸窣窣地響動。
方臨軒會在哪兒?
徐熠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哈欠,在這凄涼的風中,把衣服掖了掖。
方臨軒在不遠處,靠着欄杆抽煙,路燈離他很遠,因此他整個人就是在黑暗籠罩中。
徐熠快步走上前去,喊了句他的名字,“方臨軒。”
事到如今,多說無益,也隻能盡力陪在他身邊。
病房裡隔音很好,幾乎聽不到聲音,但是隐隐約約還是可以聽見方臨軒的怒音。
到底說了什麼?才會讓他這樣大動肝火?
徐熠所了解的方臨軒,是從來不會生氣的,最多是嘻嘻哈哈鬧你兩下,假意責怪而後戲弄你。
可是,他與父親的關系……
徐熠默默靠在他肩膀上。
“不是說了讓我一個人靜靜嗎?”方臨軒直到徐熠靠在自己身上才意識到,吓了一跳之後問。
徐熠心情沉重,“我為什麼要跟過來,就是因為放心不下你。”
方臨軒有些恍惚。
父親對他的放心不下,是強迫他生下孩子才能繼承遺産,而徐熠不是這樣。
或許也不能放在一起對比。
方臨軒歎口氣,因為他一看見徐熠,心就幾乎軟下來了。
是潛在的記憶作祟。
方臨軒一手攬住徐熠的肩,一手把煙夾在手指間。
“他死了。”
“嗯。”徐熠輕聲回答。
“……”方臨軒又把煙叼回嘴裡,随後吐出來一大口白煙。
徐熠輕輕抱住方臨軒蹭了蹭。
他多想對他說,你還有我。
可是,沒有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