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你個死人腦袋!”佟十方一把擰住他耳朵,呲牙裂嘴的,“死在路邊算你是英雄,昏在路邊你就是狗熊!怎麼回事!”
“哎喲喲大大大哥,我為了來找你,我一路那個快馬加鞭啊……”他歪着腦袋,哄着她,“誰知道走着走着就滿眼冒金花,氣喘心跳頭暈眼花,我可能是被人在背後暗算了。”
“暗算個屁,這tm叫低血糖,俗稱餓的!”佟十方另一隻胳膊撈起一旁桌上的雲片糕怼他嘴裡,“趕快給我往下咽!咽完了給我解釋其他人呢?”
“你别急,你聽我說啊,”李三粗一邊喊一邊噴渣渣,“那王八蛋九郎把我們帶到錦州,一走了之後我們就遭人下毒暗算了!”
“是誰?”
“草!這該問死騙子假書生,就是他的那個好兄弟!”李三将當日三人如何跟着良知秋進了寺廟,如何被和尚領着下榻,又如何被成意用毒血迷暈了過去一股腦說出來,“等我醒來,那個孫小弟已經不見了!哎呀呀呀呀氣煞我也!那成意,還有九郎那雜種,這倆騙子,等老子抓到他們一定要弄死——”
“你有沒有受傷?”佟十方打斷他。
“沒。”他攏了攏衣領,“沒有。”
“看來他們的目的是孫柳,除了戮王,沒有人會想抓孫柳。”她心情煩躁,扶額道,“良知秋,吳顔,秦北玄,現在又多了一個沒有下落的人。”
“大哥,那成意是九郎帶來的,你不能再信他。”
“說這屁話,我已經把重要的事交給了他啊。”
她扭頭看着窗外,不由蹙眉,經曆了那麼多,她對孰真孰假已經有些模糊的概念,可是人心幽深靜谧,的确很難看破,難道這又是九郎的手段嗎?
亦真亦假,假中含真,真中帶假,簡直令人難以為辨……
一時之間,她再次對他生出疑心,懷疑像一種病毒很快爬到她心口上,她對李三粗許諾,“如果這此他铩羽而歸,我一定不放過他。”
***
一陣狂野的西風鑽過樹林,吹得枝杈簌簌,久敗不落的闊葉終于飄落下來,層層疊疊落在九郎身上。傷口發出火辣辣的疼痛,将他從短暫的昏迷中喚醒。
他撐坐起身,背後很快傳來一陣涼意,汩汩流出的血已經把衣服浸透了。
他移坐至樹下,吃力的甩出袖下的隕鐵脊槍,将脊槍尖銳的槍頭刺入左肩上的那個洞,将傷口闊開,随後将手指探入傷口,一陣讓人戰栗的疼痛後,他将那個被血染得鮮紅的黃豆大小的鐵彈丸從傷口中摳了出來,丢在腳邊。
其中幾顆深入他右側腹部,他拾起手邊的一節木頭,咬在上下齒之間,再度如法炮制。
可他從未感受過這種鑽心的疼,比箭矛更令人膽寒,大顆的冷汗不住的往下淌,很快就浸透了前胸後背,混着血水流在地上。
餘下的鐵彈丸怎麼也取不出來,他感到身體瞬間失去了力氣,再次倒下身。
就在今夜,他跟在那镖車後面,逐漸沿着山路走入這座深山,到了這片樹林。
西風口忽然有一陣狂風過,北地遍地的落葉旋飛而起,遮蔽了他的視線,待漫天落定,镖車已經停下,而所有的镖師都不見了蹤迹。
他本以為是計謀,不動聲色的縱身隐沒在山上,然而俯瞰四周又等待半晌仍不見周圍有一個活人。
而此時,那镖車内發出咚咚的敲擊聲,是從車内的黑木箱中傳來的。
他悄無聲息的落地走向镖車,用狼牙锏挑開車簾,便聽的更清楚了,聲音的确是木箱中傳來的。
那木箱形似一口棺材,一切似乎都在明示,這镖物是個人。
他用脊槍敲了敲木箱,裡面果然傳來更加激烈的反饋。
救人要緊,他不作二想,立刻催動内裡幾掌劈松了箱蓋,随即上前将沉重的蓋子搬開。
他隐約辨認出裡面的确蜷着一個人,隻是那人匍匐着,車廂内又很黑,沒有辦法分辨是不是秦北玄。
他伸出手放在那人肩上,一個安慰的字還未出口,那人突然轉過身來,手中舉着一個東西。
那東西雖然小小的,但是近在眼前。
那是他和佟十方在秦北玄的圖紙上見過的手槍。
他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向車外一翻,耳邊響起震耳欲聾的響聲,他隻覺得身體一麻,随即那些镖師從四面八方湧出,他忍着決裂的疼痛與衆人拼殺,直到手中脊槍貫穿了最後一人的心髒後,又奔回車前,而那持槍的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他終于視線模糊,失衡的摔倒在落葉堆裡,瞬間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