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與火铳有過實戰,即便是改良後的的火铳,他仍能鬥的遊刃有餘。
但這被叫做手槍的武器,看似更小,但同範圍内的破壞力和精準确度卻十分驚人。
那些鐵彈丸根本無火無影,隻随着一陣疾風就徑直埋入他體/内,就令他負傷到如此地步。
還是小看了那群藏在黑暗裡的人,對于他們的計謀目的,還有這些離奇的武器,他根本一無所知。
知己不知彼,這是個極其危險的信号。
的确草率了,他不該把佟十方一人留在京城。
他畢竟盡快回到他身邊。
想此他再次坐起身,撕下衣袖将腹部的兩處傷口簡單包紮,随即聽見背後傳來一聲脆響。
背後的林中深處正走過一個高個兒和尚,那和尚頭戴鬥笠,一手托缽一手撐錫杖,似乎是遊方而歸,九郎定定看了一會兒,扶樹起身,遠遠跟在了和尚背後。
兩人一前一後行了片刻,和尚忽然開了口,“施主你受傷了。”
他此刻唇色慘白,隻淡淡回,“大師不看我就能知道?”
“出家人六根清淨,聞一下就知道,你身上的殺氣和血腥味太重了。”
“實屬無法,被人所逼,不殺不行。”
那和尚呵呵笑起來,那聲音十分有節奏,極不自然,“施主跟着我這個出家人是何意?難不成還想殺我?”
“不錯。”
“這是為何啊?”
“那就要問問你自己了。”脊槍如毒蛇般從袖中無聲無息的滑出,九郎五指如扣将它緊緊握住,指着和尚的後腦,“了色和尚,你為何來逼我。”
了色聞聲轉身,足尖在地上一劃,厚厚的落葉被撥起,牆一般向九郎面門襲來,趁着阻擋了九郎視線的機會,了色将手中錫杖朝他心口投擲出去。
同一刻九郎的九宮淩霄步行于足下,巧妙向後回避,脊槍橫擋在胸口,精準的擋住來勢洶洶的長杖。
第一招後二人皆不動,落葉落地,他終于看清了了色如今的模樣。
他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小沙彌的模樣,他于這數月内迅速生長,變為一個青年和尚,身形高大健碩,甚至比他還要高出半個頭。
他的身體便是如此,從幼至衰,在從衰至幼,周而複始的變換着外貌。
他蠟黃的臉上挂着不屑的笑意,“大頭書生,你是怎麼認出我的?”
“一個人行走的姿态從生到死都很難改變。”
“你的眼力果然比佟十方還厲害幾分。”了色将手中缽頂在指尖轉了轉,“你是不是後悔了?在西北高原上沒有直接殺了我?”
“談不上後悔,現在殺你也不遲。”
了色仰頭大笑,但很快笑聲又像是被人扼住,猝然而止。
他正過臉時面容陰森無比,“我活了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聽到這麼狂妄的話,你以為我還是當初那個小沙彌?我的武功已跟随我的體态恢複如初,你殺不了我,”他目光又向他身上毒辣的一掃,“何況你已經受了重傷。”
“我殺不了你,你也殺不了我。”九郎點破他,“我離七老八十還有很多年,但你呢,你的外貌從老到幼,又會從幼到老,我猜,不用半年你就會變回體态龍鐘的老人家?到了那時,你猜你我誰生誰死?”
了色嘴唇緊繃,黃橙橙的皮膚上青筋暴起,“所以今日我才要殺了你!”他将鐵缽投擲而出,見被九郎一擊擊飛,腳下便跨步奔出,雙手修長,指骨剛硬,如勾爪一般直逼九郎心口。
九郎立刻出锏纏住他雙手,了色反手死死抓住隕鐵脊槍,随即下盤發力,雙腿如雷霆般向他踢來。
那雙手不過是障眼,了色的真功夫實則在腿上,他一雙腿修的健碩無比,發力時骨肉經絡被真氣所盈,硬如磐石,九郎上身一時無法脫身,隻以雙腿相接,很快便感到有些吃力。
這麼硬碰硬隻怕吃虧,隻能以柔克剛。
九郎開始躲閃,下身輕盈的避讓,誘他來踢又迅速躲開,了色見對方遲遲不中招,心急如焚,越發使力,卻始終是白做功夫。
見時候差不多了,九郎左手在右臂上迅速一掐,按住機關将隕鐵脊槍卸下,随後身體一翻翻至了色身後,轉身一掌排出,排在他後心口上。
這一掌力道無敵,蓄力已久,打的了色前後心脈一阻,噴出一口血霧。
他轉身惡狠狠看着九郎,“好你個書生,有兩下子。”話畢腳下如電掣,帶着隕鐵脊槍極快的奔入林中。
九郎想追卻遲了幾步,他身覆重傷,必須保住僅有的力氣。
現在武器被人所劫,行迹卻為人所知,他越想越覺得不安,不敢逗留,立刻向京城的方向趕去。
*
夕陽的餘晖在散盡後,林中收斂起最後一絲熱氣,每一寸空氣都透着刀鋒般的寒,在皮膚上劃的生疼。
“大哥,上不上。”李三粗從灌木中探出頭,透過口中白氣盯着不遠處暗屋燈火的戮王府。
“再等等。”佟十方貓在樹梢上,聲音輕飄飄落下來,“太亮了,等月亮下去。”
禮賢王為避免激烈的沖突,反對佟十方與戮王見面。
等不到良知秋,秦北玄與孫柳又接連失蹤,事纏着事,令佟十方焦躁難安,坐以待斃不是她的風格,想着這些事大概與戮王有些幹系,她便在沉浸兩日後,選了大寒當日與李三粗一同悄悄翻牆出來,打算探摸探摸戮王府。
“大哥,大哥,我等不住了……”
“想撒尿自己原地解決。”
“不是啊,”李三粗舉着巴掌,“我的手和刀把凍一塊了。”
“你啊你,”這麼冷的天,她也不過是咬着牙硬抗,“人家熊長的胖好歹還抗凍,你說你白長一身厚實肉——”正說着,耳邊傳來一身突兀短促的聲響,咋一聽像是老鐘鄭重其事的走針的聲音,似乎是從正下方傳來的,她低頭望李三粗,“你那什麼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