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開賽,深海賽場的引力環境愈發戒嚴,一派平和。
但趙莫反倒心神不甯起來。尤其是團賽的前一晚,種種雜念無視深海的幽藍平靜,一個勁兒地往她腦中鑽,久違地讓她嘗到失眠的滋味。
她幹脆帶上沈隊提煉的材料,前往操作區翻看。
“茱莉亞,”通過虹膜識别,随着大門移開,趙莫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發上的人:“你也沒睡?”
茱莉亞回過頭,面頰在光屏的反射下泛着光:“我發現了當年征地案的新線索,問牛犇犇要了資料,準備看一看。”
說着,她往沙發裡側挪了挪,給趙莫騰出位置:“等開賽了,就不一定有空查。”
“這麼執着?”趙莫窩進沙發裡,随口道。
茱莉亞頭也不擡:“未雨綢缪嘛,簡家的把柄不嫌多,萬一哪天他們大廈将傾,說不定這就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他們徹底倒台?”
透過操作區的透明天窗,趙莫看着水母群一蹭一蹭地飄遠:“那得等到什麼時候?”
就連她這個小卡拉咪都知道,簡家家大業大,商業版圖橫跨六大星區,軍工制造也是不逞多讓。近幾十年,當家人更是通過結盟聯姻、政治獻金的方式,在聯邦政壇撕出一個碩大的權力缺口。
這種體量的集團垮台,必然掀起大動蕩。
“說不定哦,”茱莉亞眨巴眨巴藍眼睛:“就是體量大,得罪的人才多啊。簡家沒有走兩頭下注、對沖風險的路子,力挺某一派的策略,就是收益大風險高的嘛!”
“他們那群人的政治主張偏激又排外,許多人看不慣呢。”
“加上那些人野心又大,還想對軍部動手腳,很惹人嫌棄的。”
茱莉亞很想再分享點,但轉頭看看趙莫,還是歇了說下去的心思。
趙莫也沒追問,欣然接受隊友點到為止的好意——雖說自己是上了“賊船”被迫站隊,但小嗎喽嘛,猜到點苗頭就好啦,不用事事都知道得那麼清楚。
雖然她的腦海裡已經浮現出顧玉司令的名字,但趙莫很識趣地跳過這個話題,一心二用地邊翻資料,邊欣賞起奇形怪狀的深海魚來。
換防區和重要監測點早就滾瓜爛熟,趙莫的思緒到處亂飄,重新落在堪稱科研報告的海侵遺迹上。
還是難以相信——沈隊連五百字的常規報告都懶得寫,竟然能潛心研究這麼寂寂無名的跨學科海侵遺迹!
這個想法剛一冒頭,就被趙莫緊急壓下。
不能老是對領導戴着有色眼鏡!
說不準沈隊就是為了它們才無心報告,除了訓練就是悶頭鑽研!她反向理解。
*
閑着也是閑着,反正毫無困意,趙莫幹脆調用崗哨的雷達探測器,探查起記錄在冊的遺迹地址來。
軍用雷達配合海底引力場内的投射技術,能夠完整還原外界全貌。這一點上,海底賽場的趣味性就比沙區高許多。
雷達的固定頻段不會對魚群造成影響,即便趙莫操控着雷達探測器,一會兒竄入深海龍魚的捕食現場,一會兒溜進管水母的共□□,深海中間帶的霸主們也沒什麼特别的反應。反倒是食物鍊底端的浮遊生物,一靠近探頭的磁場,就惶惶如驚弓之鳥、到處亂竄。
就在趙莫玩得不亦樂乎時,茱莉亞一句“你在幹啥”讓她想起正事。
她操縱探測器飛速奔向遺址區,微微心虛地回話:“我瞅瞅海底遺址。”
茱莉亞看透一切:“明明就在玩深海模拟器。”
趙莫無力反駁,隻能化尴尬為動力,手上動得飛快。
等遺址的全貌投射進崗哨内光屏,她才馬後炮地辯解:“現在是海底遺址了!”
茱莉亞懶得理她,嚴肅地盯了遺址半晌。
“這就是海侵遺迹嗎?”
就在趙莫以為她要發表什麼高見時,她諱莫如深:“真破。”
趙莫挂起三根黑線,但也很難不附和:“确實……挺破。”
“不是說星區政府幾十年前就動工了嗎,怎麼還是這副樣子?”趙莫對照光腦百科,一言難盡地盯着殘存建築上歪歪斜斜的修複支架。
昏暗的海底環境,堆放雜亂的疏竣工具,半舊不新的鋼制支架撐起破破爛爛的“浮腫”建築。
“離賽場好近。”趙莫從實際出發。
“有點恐怖。”茱莉亞唯心銳評。
“希望這外頭的能量屏障頂點用。”趙莫看着雷達數據:“到時候可别被比賽波及。”
為沈隊的心血祈禱完,她越看越覺得離譜,不由抱怨:“是因為财政收入吧,這遺址保護也太粗糙了。”
“不一定哦,”茱莉亞諱莫如深:“也許是不想保護。”
有故事!
趙莫來勁了,雙眼放光:“咋回事!”
茱莉亞撩撩金發,吭哧吭哧地湊近趙莫,習慣性營造出偷偷摸摸的氛圍:“反叛軍的入侵時間,還記得不?”
“你說哪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