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裡,她們也越不是滋味。趁着吳媽媽沒注意,其中一名廚婢又偷偷往曹媽媽,還有蘇芷寒那瞧了眼。
在大廚房裡絕大部分人眼裡,蘇芷寒就是個走了狗屎運,憑借着鄉野帶來的那點小本事得了二姑娘喜歡。
換做别人,早就巴巴地湊上前,給二姑娘屋裡的媽媽姑娘們送禮讨好,早早進了小廚房做事。
最起碼也要在大廚房裡有個廚娘廚婢的身份,拿上三等二等的份例。
偏生蘇芷寒老實巴交,幾日下來什麼動靜都沒,還按着許廚娘頭天的安排,跟着給粗使做飯食的曹媽媽做事,拿的還是粗使的份例,真真教人無語。
幾名廚婢私底下也沒少說,覺得待後頭二姑娘的興緻過了,蘇芷寒也再無出頭之日。
若是運氣好些,或許等五年十年以後能接過曹媽媽的工作,成為下個給粗使做飯食的掌勺廚娘。若是運氣差些,大體便是一輩子的粗使了。
可幾人誰也沒想到,曹媽媽竟是這般大方,直接讓蘇芷寒給粗使們做飯菜。
倒不是說廚婢羨慕寒姐兒能給粗使做飯菜,她們羨慕的是寒姐兒這麼快便有上手的機會,而她們幾個整日裡做的都是切菜配菜的活計,吳媽媽章媽媽連調味有時都要避着她們,生怕讓他們偷學了去。
直到這兩年,吳媽媽章媽媽的女兒分别有了前程,這才隐隐約約有松口的意圖。不過即便收了不少她們送上的禮物,那教導的事兒也還是摳摳搜搜。
唯一讓廚婢們略略心安的是……曹媽媽廚藝不佳,一貫來是給粗使做吃食的,沒學過官家的體面菜色,更沒得過主子們的賞賜,跟着她就算有機會上竈台,那也是白搭。
想到這裡,廚婢們總算稍稍舒坦了些,她們收回目光,加快了手上的動作。
與此同時,曹大丫推門而入。她胳膊上挽着個竹籃,誇張地抹了抹額頭的汗水,然後把竹籃擱在桌案上:“我回來了,回來了,今兒個是什麼日子?怎麼外面市井上人山人海的,人都要擠成大餅了!”
“市井上日日人多的。”
“我覺得比我平日出門多多了。”曹大丫并不服氣。
“許是後日便是立冬的緣故罷?”映紅走上前來,伸手掀開蓋在竹籃上的粗布,把豆腐一塊塊往外拿:“每年到這個時候,咱們府裡不也是要開始囤積糧食,蔬菜瓜果……咦?”
映紅的聲音漸漸變輕,眉毛漸漸蹙起,驚疑不定地看着竹籃裡的豆腐:“這是……”
“怎麼了?”曹媽媽聞言,也探身看來。當她看見竹籃裡的東西時,下意識倒抽了一口涼氣,猛地擡高聲音:“你,你這丫頭——”
話說到一半,曹媽媽又想起大廚房人多眼雜,趕緊收了口。可她的一張臉憋得青紅青紅的,鼻尖沁出汗來,眼睛更快要噴火了。
蘇芷寒見着曹大丫回來,便把鹵煮好的雞雜鴨雜取出堆到盆裡,随即把鍋子洗了洗又抹得幹幹淨淨,再往裡倒入寬油。
緊接着她走過來拿豆腐時,才注意到三人的沉默。蘇芷寒擡步走上前來,順着他們的視線看向竹籃:“怎麼……了?”
頓了頓,她若無其事地把粗布放回到竹籃裡,又把擺在案上的老豆腐放到砧闆上,熟練地切成大小一緻的方塊:“大丫買的豆腐不錯,瞧着光澤鮮亮的。”
“是,是啊。”
“大丫,你豆腐是不是買少了。”
曹媽媽和映紅也回過神來,接二連三地開口道。
原本察覺到古怪,正打算過來瞧瞧情況的吳媽媽登時收住了腳,興趣缺缺地收回目光,曹瑞香的大女兒,真真是個蠢的,都幾歲的姑娘買東西還少買。
又蠢,又懶,又笨。
哪哪都比不上自家的姑娘。
見吳媽媽沒了興緻走到一側,不在注意這邊以後曹媽媽才松了口氣,背對着吳媽媽,手伸過去,狠狠擰了女兒一把。
曹大丫吃痛,眼裡含着淚。
曹媽媽見狀,沒點心疼倒是升起火氣來。她咬緊牙根,壓低聲音道:“你說!你去哪裡買的?你都幾歲的人了?這會上這等當,買回這般的壞豆腐!”
“我也不曉得……”
“鋪子人多,我擠不進去,剛好外頭有位阿公在賣豆腐我就去要了……”
曹大丫眼淚珠子在眼眶裡滾,滿肚子的委屈無處可說。她心裡難過,又唯恐被大廚房裡其餘人瞧見,忙低下頭,扯下腰間系着的汗巾子抹抹臉,隻是說話的聲音也漸漸哽咽:“我看的時候,都,都是好豆腐。”
哪曉得,拿回來就成了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