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後要是有人到您這裡打聽我的事,您就說我是在竈房裡做事的,再多的就别說了。”
“就這點事,包在我身上。”徐婆子還以為是多大的事,樂呵呵地拍了拍胸口。
别看徐婆子隻是個守門的,可外面來打聽消息的平頭百姓又能有幾個能接觸到更知曉事兒,還願意把事兒吐出來的侯府仆役。
有了徐婆子的話,蘇芷寒也放下心事。她與徐婆子約好時間,便回家去把蔬菜瓜果洗刷一番,盡數晾曬出以後便去大廚房上工了。
普一進去,就有數道視線投來。
蘇芷寒腳步一頓,擡眸看向那幾人——為首的正是吳媽媽的廚婢秋月等人,等對上蘇芷寒的視線,她們又齊刷刷地别開頭。
蘇芷寒心生疑問,走至映紅和曹大丫身邊。她一邊幫忙,一邊悄聲道:“這是怎麼了?”
映紅表情古怪,沒說出話倒笑出聲。
而曹大丫的表情也沒好到哪裡去,她努力憋笑,憋得肩膀一顫一顫,額頭都冒出汗來。
好半響曹大丫才止住笑,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來:“那個……吳媽媽……拉肚子了。”
見蘇芷寒露出疑色,映紅忙接話:“剛剛吳媽媽用壞豆腐做了煎豆腐吃,然後拉肚子了。”
“從中午到現在,跑了六趟茅廁了。”
“就你來之前,吳媽媽剛剛又去茅廁了……這都第七回了!”
曹大丫笑完,又忍不住苦着臉:“寒姐兒,這可怎麼辦哦?”
她心知肚明,蘇芷寒上回扯那壞豆腐能吃就是為了自個。現在鬧出吳媽媽吃了拉肚子的事,也不能教寒姐兒一人倒黴。
蘇芷寒才曉得緣由,她不以為然:“要怎麼辦?是吳媽媽自己琢磨的,又不是我害她的。”
“再說,那壞豆腐真能吃。”
蘇芷寒話語剛剛落地,映紅和曹大丫的臉色便變了。緊接着一道熟悉的聲音在蘇芷寒身後響起,冷若寒冰:“真的——能吃?”
蘇芷寒轉過身去:“吳媽媽。”
面色青白如鬼的吳媽媽幽幽地盯着她,兩眼都快冒出火來,她就是信了鬼了,才會相信寒姐兒的話,真當自己少見多怪,還為了一探究竟把豆腐放壞,然後煎來品嘗。
現在光是想起,吳媽媽便覺得反胃不已。她甚至沒來得及與蘇芷寒再說一句話,便捂着肚子又沖了出去。
吳媽媽上吐下瀉,更别提做活了,随着三等仆婦丫鬟的怨聲漸起,事情也傳到許娘子跟前。
待到次日,她便喚吳媽媽和蘇芷寒到跟前來。許娘子先将吳媽媽訓斥一番,以她昨日耽擱手裡的活計,擅自用大廚房做旁的吃食罰了她半月的月錢。
緊接着,她又看向蘇芷寒:“吳媽媽說是因你胡說八道,與她說壞掉的豆腐也能做成吃食,所以害她昨日腹瀉,耽擱了手裡的活計。”
“這事是否屬實?”
“回禀許娘子,這件事不屬實。”
“你,你,你這賤蹄子還敢撒謊!”吳媽媽見着蘇芷寒斷然否認,一雙眼兒睜得銅鈴大:“我分明是按你說的法子做的。”
隻要稍稍回想一下,那怪異腐敗的味道就在舌尖再次泛起,直讓她頭暈目眩,恨不得厥過去。吳媽媽氣急:“你倒好,竟是改口不認了。”
“我拉了一天肚子,連命險些都被你給害了!”她想起昨日的事來,還心驚膽戰的。自打吃了那塊煎過的壞豆腐以後,吳媽媽從中午拉到晚間,到後頭渾身發軟,連路都險些走不動了。
“吳媽媽,是您誤會了。”蘇芷寒曉得吳媽媽昨天吃了一番苦頭,并未因她的咄咄逼人而心生惱意,反而解釋道:“這壞掉的豆腐裡有能用的,也有不能用的。”
吳媽媽相信……相信才有個鬼嘞!
她吊着臉子,根本不聽,還轉身與許娘子道:“許娘子,我瞅着這寒姐兒撒謊成性,知錯不改,着實心思歹毒,不能讓她留在——”
“哎哎哎,吳媽媽,你什麼意思?”曹媽媽起初是豎着耳朵聽,等聽到這裡登時急了。她闊步走來,擋在蘇芷寒前面,對着吳媽媽怒目而視:“許娘子,那分明是吳媽媽自己琢磨的方子。”
“哈?分明是寒姐兒說——”
“寒姐兒當時是與你在說嘛?”曹媽媽揪住吳媽媽的錯處,橫眉怒目:“你在旁偷偷聽着方子,還聽了一半就巴巴結結去試,現在出了問題又想怪罪到寒姐兒的身上。”
“咋啦,天下還有這等好事?”
“你咋不跟剖河豚的師傅那去偷學幾下,自己剖條河豚魚了吃吃?”曹媽媽越說越是氣憤,手指都快戳到吳媽媽的臉上。她啐了一口唾沫:“要我說,分明是有人賊喊抓賊!”
曹媽媽的話音落下,周遭登時響起細碎的聲音。前面還覺得蘇芷寒故意坑害人的廚娘仆婦們紛紛醒過神來,瞧着吳媽媽的眼神漸漸不對。
當下,廚藝傳承是非常嚴肅的事,雖說偷學技法者不在少數,但拿到人前還非說是人教壞自己,就着實有些不要臉了。
在衆人的側目中,吳媽媽的臉漸漸漲紅,望着曹媽媽的雙眼都快冒出火來:“曹瑞香,你什麼意思啊你?”
“誰反應大,誰便心虛呗。”曹媽媽懶得看吳媽媽,随口答道。
緊接着,她又看向許娘子:“許娘子,您要為我和寒姐兒做主呐!教我說,分明是最近三等丫鬟仆婦們頻頻請我和寒姐兒做吃食,吳媽媽那老貨心裡含恨,故意使壞,裝可憐來嫁禍于人呢!”
曹媽媽巧舌如簧,直接把這事換了個性質。而吳媽媽又急又氣,偏偏還有點被戳中心事的心虛,她會琢磨那壞豆腐,還真是因着近來有好幾名三等丫鬟仆婦嫌自己做的吃食不好吃,去粗使那邊讨一碗嘗嘗。
吳媽媽本就懷疑自己,見着更是心急,這才開始嘗試的。不過她心虛歸心虛,面上還強撐着:“誰會嫉妒你們啊?”
“誰嚷嚷就是誰——”
“停,都給我打住。”許娘子往吳媽媽那看了一眼,隻一眼便教吳媽媽安靜下來,低下頭不敢作聲。
許娘子收回目光,又看向蘇芷寒。
對視上的蘇芷寒同樣垂下了眼,安安靜靜地端立在原地,半響她才聽到許娘子的問話聲:“你的意思是,你真會做那能吃的壞豆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