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奇了怪了,畫中人能等比例走出來。
廚房那頭,蘇英做好菜,喊全家人吃飯了,裴知憫過去幫忙盛飯,不算大的屋子裡,有相坐一起談笑的人,有熱氣騰騰的飯菜,空氣中還隐隐浮動着一層臘梅花香。
那天的栖梧天氣大好,兩百公裡外的南城卻下起了大雨,主幹行車道出了事故,衆多車輛被堵在路上,車流行駛緩慢,他們的車被其他車加塞了好幾次,氣得祁宏連按了好幾聲喇叭,聞瑾在一旁安撫:“沒事,安全第一。”
下着大雨,大家都着急走,鳴笛聲此起彼伏,後座睡得正香的方芷宜被吵醒,小朋友迷蒙着眼問:“哥哥,到家了嗎?”
祁硯寒看向窗外:“還要一會兒。”
“哦,”方芷宜揉了揉眼,手摸到一點塑料,“這是什麼啊?”
祁硯寒把袋子給她:“剛剛逛了個集市,給你買的。”
小姑娘欣喜地打開來看,裡面躺着一個小熊玩偶和一個别的。
“這個好可愛啊,”方芷宜拿出那個小熊玩偶,眼裡冒着光,“到時候我挂在書包上。”
祁硯寒由着她:“好。”
方芷宜越看越喜歡,注意到袋子裡還有,她拿出來一看,大失所望。
“這個也是你買的?”
祁硯寒睨去一眼:“嗯。”
小姑娘的眉頭漸漸攏在一起,“你什麼眼光,買這個。”
祁硯寒注視着車窗玻璃流下來水珠,聞言微愣了下,事實上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要買,或許是這條毛毛蟲與其他的物品格格不入,看它孤零零的,他初來乍到閑的沒事動了恻隐之心吧。
“不要算了。”看她不太滿意,祁硯寒作勢要把那個東西拿回去。
“要,”方芷宜按着他的手,讨好地笑,“要,我要。”
祁硯寒将淩空的手收了回去。
方芷宜扯着那條毛毛蟲的頭和尾,放遠了看又湊近了看,在那兒自說自話:“你是誰織的啊?長得這麼醜。”
祁硯寒閉上了眼,輕答:“一個老奶奶。”
那時他還不知道這個毛毛蟲真正的鈎織人是誰,也不知道賣他東西的人是裴知憫外婆,隻是當祁硯寒說起“老奶奶”時,腦海裡會浮現一道清脆女聲談起的“無良商家”,他頗覺好笑。
車堵了半小時終于正常了,祁宏一路踩着油門回家,那時已臨近十點,小姑娘困得很眼睛都睜不開,聞瑾把她抱上二樓的房間睡覺。
客廳裡,父子倆的電話先後響起,祁宏看了眼來電,走到陽台去聽了,祁硯寒的這通則是小姨聞霏打來的,她等會兒要飛往國外參加個學術交流會,趁還沒登機,來問問方芷宜的情況。
祁硯寒:“她睡了,媽在照顧。”
聞霏:“那就好。”
兩人說了幾句,聞霏那邊就響起了登機提示,她不敢耽誤,匆匆掐斷電話,祁宏這時候也從陽台進來了,男人說他那邊臨時來了個商業上的酒局,撈起沙發上的大衣就出去了。
把小姑娘安頓好後,聞瑾下樓找了一圈都沒看見祁宏,她問祁硯寒:“你爸人呢?”
“臨時來了個酒局,出去了。”
聞瑾看了眼牆上的鐘,又望向外面黑漆漆的夜,眉頭擰起,自言自語道“這麼晚了還有應酬啊”。
“你給他打個電話問問,”她跟祁硯寒說,“什麼時候回來,要不要備點醒酒茶。”
祁硯寒摸出手機找到祁宏的号碼撥過去,按了免提,電話鈴聲響了三秒,就傳來機械的女聲:“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請稍後再撥……”
聞瑾抿了抿唇:“估計在開車吧,外面雨大,他沒法分心。”
祁硯寒沒說話,徑自按了挂斷。
那天晚上,祁宏沒有回來,後面幾天,他都混迹在各大飯局上,聞瑾在弄着她事務所那邊的事,家裡時常沒他們的影子。
那個年過的真沒什麼意思,唯一感覺不一樣的就是他們一家去拜訪聞瑾恩師那天,回城時祁宏遇見個朋友,男人熱情地邀請他們進家裡坐坐,祁硯寒不想去,聽路人推薦說附近有個小鎮風光還挺不錯的,他想着反正沒事,就過去轉了轉,沒曾想還真碰見了些有趣的。
正月裡,南城總愛下雨,潮濕的空氣将年味一點點沖淡,倒是正月十五那天,街上人又多了起來,傍晚時分,祁硯寒從網吧出來時,意外碰見了秦京甯,這人拎着兩本輔導資料,還知道挽救一下成績,那就不至于沒救。
兩人正要一同回去,遠處人群的喧鬧吸引了秦京甯的注意,那邊人頭攢動,看上去十分熱鬧。
“前面是燈市诶,”她眼睛亮了亮,邀請說,“來都來了,逛逛呗?”
“行,”祁硯寒說,“走吧。”
燈會裡的年輕男女很多,熙熙攘攘的,魚燈花燈龍燈做的都很精美,兩人看得眼花缭亂,經常是走一段停一陣,恰逢一家猜燈謎的鋪子,秦京甯來了興趣快步過了去,祁硯寒擡腳慢吞吞地跟着。
老闆是個中年女人,随和地讓她選擇燈謎猜,猜中了可以帶走一樣獎品。
秦京甯來了興緻,抽出了張謎題。
[早不說晚不說,打一字]
秦京甯思考了半天,猜不出來,老闆很好說話,樂呵地讓她換一個。
[八九不離十,打一字]
還是不會,秦京甯又抽了個。
[一顆石榴發瘋了,會變成什麼水果?]
秦京甯一臉迷茫,正要将字謎放回去,歉然說他們不猜了,扭頭見身邊的這人一臉的事不關已,她眼珠一轉,怎麼忘了還有他。
“你告訴我謎底,猜對了就可以拿一個風筝,”秦京甯放出誘餌,“芷宜不是挺喜歡這種的嗎?”
祁硯寒默了兩秒,低頭告訴她答案。
老闆很講信用,說出答案,就真給了他們風筝,越往前面走,猜燈謎的鋪子越多,逛完了後兩人赢了一個風筝,兩盞花燈,秦京甯手裡還拿着資料書,都快要抱不動了。
反觀這人,兩手插兜,一身輕松。
秦京甯想都沒想地就把那兩盞花燈丢給了他。
“大小姐,”祁硯寒接住後,聲調冷淡,“你四肢健全的,别來奴役我行麼。”
她手裡又拎又拿的,還奴役他?秦京甯沒接他的話,隻是說:“剛才謎底還挺符合你的。”
祁硯寒挑眉看她。
秦京甯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風流成性(瘋榴成杏)。”
祁硯寒這時候笑得有點浪蕩不羁了,垂眼反問道:“你就這麼敗壞我名聲?”
秦京甯看了他一眼,說他隻有風流性,沒人性。
燈會行人衆多,裴知憫站在人群裡,注視着他們玩笑打鬧的樣子,慢慢别開了眼,這裡的燈光逐漸變得模糊起來,她看不清他們遠去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