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漂亮哥哥她雖然從來沒見過,但是這個名字她聽皇兄說了好多次。
應該也是一個和哥哥一樣好的人。
小公主此言一出,聞竹哪裡還敢辯駁。
一旁的淩柏覺倒是先失笑,他對聞竹解釋道,語氣裡帶着幾分無奈:“琅兒自小被慣壞了,世子不必往心裡去。”
聞竹:“公主天真可愛,很是讨人喜歡。”
淩琅歪頭:“是在誇我嗎,聞竹哥哥。”
聞竹蹲下身與小公主平視,輕聲道:“是呀。”
淩琅咯咯笑了兩聲,躲到了淩柏覺身後,隻露出一雙眼睛看着聞竹。
被長甯公主這麼一鬧,小世子原本煩悶的心情忽然好多了,但也隻是一瞬。
“世子接下來是打算直接回太學還是……”淩柏覺直直望着聞竹,突然轉了話頭。“想在宮裡轉轉嗎?”
聞竹:“啊?”
淩柏覺笑說:“倘若世子不願意的話就算了,我這就遣人送世子回太學。”
“沒有不願意,隻是我突然想起還有一些瑣事要處理,下次若能有幸再得陛下召見那定不負太子一番好意。”聞竹在心裡深吸一口氣,笑着回答。
“哦,原來是這樣嗎。那我開始期待下次與世子再會了。”淩柏覺眨了下眼睛,溫柔道。
聞竹難得多問了一句:“太子不回太學嗎?”
淩柏覺略顯訝異的挑眉,他沒想到聞竹居然會問他這個問題,笑着回道:“我過會再回。”他用下巴指了指躲在他身後的小公主,“琅兒吵着說要見我,這才回來陪陪她。”
聞竹點點頭,欠身向淩柏覺告别:“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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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最後坐上了回太學的馬車。
聞竹思緒仍有幾分不甯。
“世子殿下,到了。”
車夫的聲音将聞竹拉回現實。
他掀開簾子跳下馬車,回過頭對車夫道了聲謝。
擡腳走進太學還未走到學舍,迎面便看見了一位熟悉的人。
“時盞。”他叫住那人。
時盞目光沉靜如水的看着他。
“回來了?”他說。
聞竹點頭:“嗯。”
時盞長腿一跨,走到聞竹面前,微微彎腰端詳看了一會。
那雙琉璃眸子就一眨也不眨的盯着他看。
聞竹被時盞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弄得有點無措,身體不受控制般向後退了兩步。
“你這是在做什麼?”他問。
時盞起身,指着自己眉間問:“你看起來有點不太開心,那位和你說什麼了?”
他的語氣罕見的沒有直戳戳的木頭樁子一般的木感。
反而是有種與他一點也不相符的溫柔。
時盞說得沒錯,他确實有點不開心。
不由分說被弄過去那麼一遭,任是再泥性子的人也尚有三分脾性,遑論聞竹自認從來不是好脾性的人。
但他很少很少在外人面前顯露這種在他認知中屬于軟弱的情緒,也許在以前會,
小世子要是想刻意掩藏什麼情緒,一般人很難看出來。
就像前不久在明政堂時,就連崇檀帝也被他糊了過去。
時盞是怎麼看出來的?
小世子擡頭,眼裡含着饒有趣味慢條斯理問:“時伴讀什麼時候這麼關心本世子的心情了?”
時盞沒什麼表情的盯着他看,似乎想看出聞竹淺淡笑意背後的真正情緒。
“身為伴讀理應如此。”他語氣冷靜一如往常,仿若剛才那句話不是他說的一樣。
聞竹此時興緻不高,也沒了繼續與時盞拌嘴的勁。
小少爺隻是懶懶道:“那就多謝時伴讀的關懷,本世子先走了。”
他将關懷二字咬得重了些,那雙素來清亮的眸子微垂,隐去許多情緒。
聞竹沖時伴讀招了招手便揚長而去。
留時盞一人在原地駐足。
站在原地的時盞垂眸摩挲了一下指腹,長睫垂下,握着劍柄的手微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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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無事日子總是過得飛快,一晃眼便入了夏。
聞竹坐在學堂内向外望遠處的樹,猶記他初來時不過初春嫩芽,如今竟已郁郁蔥茏,遍野夏意。
“今日這篇文章的講述就到這裡,若是有哪位對此文持有不同的見解,歡迎來與老夫暢談。”
台上白發的夫子放下書卷,語重心長道。
今日講的是邊疆的治理與防範叛變的文章。
課堂上不少學子群情激奮,洋洋灑灑從天地開元之初論到了前朝,說了一長串,甚至還自動的分為了兩個陣營。
一方認為邊疆應以不容置喙的手段強制管理,以防叛亂事發。
另一方則認為堵不如疏,南椋國境遼闊,邊疆尤為寬廣,應采取溫和的手段,比如讓在邊疆土生土長的本地人自發的去治理,作為中心的律京減少參與,更能讓邊疆百姓對南椋的順從。
吵到後面幾乎有些控制不住狀況,台上的夫子也未曾料到有如此情形,連忙叫了停。
夫子一走,學堂内并沒有變得清靜。
依舊有人在談論剛才的文章。
“你要這麼說的話,那北疆自古來便是罪犯流放之地,如何能有賢德之人去治理呢?”
“你如何能得出被流放之人都非賢德之人一說?古往今來也有不少的冤假錯案緻使那原本清正廉潔的父母官被迫貶去了那疾苦之地。你當此何論?”
“那還往你給我舉出一二為佐證,若是我沒記錯的話,依我朝律法,隻有觸了極重的律法才會被貶去那地,在下不才,隻依稀記得其中一項便是叛國通敵。”
“你的意思是叛國通敵的也算賢德之人?”
此話一出,那人瞬間噤了聲。
這個帽子屬實扣得有點大,一時間誰也不敢往下接。
聞竹本來倚在位置上饒有趣味的聽戲。
當那人說出剛才那句叛國通敵的時,聞竹腦海中好像飄過一件被他遺忘許久的陳年舊事。
是什麼呢?
他一時竟想不起來。
“哎,江溫白,那地方什麼時候有過叛國通敵的人?”聞竹轉向江溫白問道。
令人意外的是,一向碎嘴且對南椋各種隻要說得上名号的事情都記得事無巨細的江大少爺,這一回臉上居然出現欲言又止的神色。
聞竹:“???”
他還是第一次見江溫白露出這樣的神色,這比時盞笑還難得一見。
“怎麼了,難不成也有你不可言說的事?”
聞竹見狀很識時務的壓低嗓音道。
江溫白臉上的神色又變了一圈,從欲言難止變成了欲說還休再到此心可鑒……
聞竹就那樣靜靜看着江溫白的臉色像西街那家染布坊一樣五顔六色的變換着。
“到底有何不可言說的秘辛,你倒是給個準話,别擱着開染坊了,再這樣下去,本世子來年的新衣裳就從你臉上取色。”小世子沒了耐心,那張嘴就開始溫文爾雅的損人。
江溫白饒是反應再慢也能聽出來聞竹是在損他。
“我就是想起來一樁舊事,想得久了些一時入了神。”他說。
聞竹:“哦?什麼舊事能讓你如此入神?說給本世子聽聽。”
江溫白欲言又止,幾經糾結後,他點了一下頭,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悄聲附耳道:“你剛才問的叛國通敵的流放者,那确實有一個。不過那個人的身份不是尋常人……”
聞竹:“有多不尋常?”
他轉頭掃了一圈周圍人,确認沒有人關注到他們這裡,才接着說:“不過這是一件至今都衆說紛纭的案子。”
聞竹忽然覺得江溫白這樣的說話措辭也很适合去當說書人。
好在這一回,江溫白沒有吊着人胃口。
“那就是元儀元年的事,自先帝駕崩之後,帝位空懸。朝中甯王與當今聖上各自為營。最後……不知道其中發生了什麼變故,至今隻有經事人知道。在此次宮變之後,甯王便被貶至西北邊陲。”
元儀元年。
南椋有律法,當舊皇帝駕崩後新帝需守孝三年後才能建元,也就是改元。
他頓了頓,繼續說,“據說那時京中有流言曾說甯王之所以在朝中有那麼多人支持,是因為他……與北朔有勾結,通過邊境互市從中牟利,以此來賄賂官員為他站隊。後來有人說這才是那場宮變的真相,甯王叛國通敵,當今聖上及時發現大義滅親,才保住了我朝現今如此平和且遼闊的疆域。”
通敵叛國。
這個罪名放在誰身上都不會有分毫不對。
但為什麼偏偏是一個皇室親王,甚至甯王還是先帝景肅帝的嫡幼子。
聞竹不解:“甯王叛國通敵的意義在哪?”
他一個親王還有什麼求之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