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都要和他賭。
行吧,送上門來的傻子。
不逗一下可惜了。
“謝公子,你可想好了?确定讓我定?”聞竹目光灼灼看着謝轅道。
謝轅滿不在乎說:“你定就你定,本少爺向來玩得起。”
聞竹“唔”了一聲,垂了下眸,沉吟片刻道:“本世子一時想不到。”
“這樣吧,不如等放榜之日本世子再做決定。”他說。
這個時間夠充裕。
他有很多時間慢慢想。
謝轅:“那我便等着世子的名字出現在布告欄上。”
聞竹眨眨眼,笑吟吟道:“在下怕謝少爺費心,待出榜那日,謝少爺隻需看前三行便可。”
真的是好大的口氣。
周遭一衆人皆被聞竹這般輕狂的語氣吓住了。
皆靜默着不語。
心下卻不約而同的在盤算着距離正式開考還有幾日以及放榜日是什麼時候。
都準備到時候看聞竹的熱鬧。
賭約也賭了,要說的好像也說了。
聞竹轉身離開。
時盞見聞竹走了,也擡腳跟上。
小世子剛走出去,就瞥見身後默不作聲地跟了一個木頭樁子。
木頭樁子不說話,隻是跟在他身後。
聞竹向左拐,木頭樁子也向左拐。
聞竹停下腳步,木頭樁子遲緩須臾也停下了。
聞竹轉頭,正好與木頭樁子面對面。
木頭樁子:“……”
聞竹:“敢問這位木頭樁子下回跟人後邊時,能不能吱一聲,這樣冷不丁的還有點吓人哎。”
但他嘴角噙着笑,眼神明亮,一點也不像被吓到的。
時盞沉默了一會,說:“再過十幾天便是殿試,世子可準備好了。”
聞竹掃過周圍,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居然把時盞帶到了太學旁的湖心亭處。
微風拂過湖面,偶有幾隻飛鳥掠過。
湖心處的亭子安靜的矗立在那裡。
以前怎麼沒發現這個地方這麼安靜。
聞竹沒由來地想。
“當然,不然本世子為什麼要與那人打賭,”聞竹說。
和他打賭的還有崇檀帝呢,有這一樁在前,再發生什麼聞竹都不會覺得奇怪。
時盞目含狐疑;“真的?”
頓了頓,他接着說:“科試此事非同小可,世子不可兒戲對待,倘若……”
聞竹擡手打斷了時盞,說:“多謝時伴讀操心,但本世子心裡有數,我既然敢賭那必然是抱着十分的确信,再說了我都敢……”
說到一半,想到時盞應該不知道他和崇檀帝還有個賭約,于是又轉了一圈,“我都敢與那麼多才華斐然之衆比了,打個賭算什麼。”
時盞面色微變,很快就恢複如常。
“那你可曾想過若是失敗了如何?”
聞竹:“本世子此生從未見識過什麼失敗。”
時盞:“……”
“好啦,别耷拉着臉了,區區殿試怎麼能難倒本世子。說吧,你來又是要說什麼。”聞竹向前望,思忖片刻,走近亭子裡。
時盞也跟了上去。
聞竹盯着時盞。
這個他到現在都捉摸不透的人。
要是主動來找他,那肯定是有什麼事要說。
不然的話,聞竹十天都難見他一眼。
被問起時,還要小世子想個借口掩護他。誰家伴讀能做到如此嚣張?
尋了處位置坐下,聞竹仰頭看他。
時盞微不可察的摩挲了一下垂在身側的手指,說:“将軍來信。”
這倒是他沒想到的。
聞竹問:“信上說什麼?”
時盞答:“信上說初秋難歸,望世子自己多注意點。”
聞竹内心忽然湧起一陣不太好的念頭。
今秋可歸。
初秋難歸。
他問:“信上可有提及緣由?”
時盞搖頭:“沒有。”
聞竹不死心:“真的?一句話哪怕多一個字都沒有嗎?”
時盞看起來有幾分不解,依舊如實道:“沒有。”
不對……
怎麼會這樣。
上一回去見崇檀帝,他明明說的也是今秋鎮北侯就能班師回朝。
堂堂一朝天子,總不至于撒謊唬他一個無關緊要的世子吧。
聞竹抿了抿唇,說:“可是本世子上回面聖,陛下給我說的也是我爹今秋能夠回來。”
這下輪到時盞皺眉反問:“确有此事?”
聞竹:“陛下說是我爹前些日子呈上去的折子說的就是初秋可歸。是誰出了問題。”
這個問題就很耐人尋味了。
聞竹想,比起高坐明堂的天子來說,他是更願意相信時盞的話的。
論情感上的親疏,這個冷臉侍從也算相處了好一段日子。
即使對聞竹來說,時至今日他仍未真正的認識時盞。
但若與崇檀帝相比,聞竹還是會相信時盞。
時盞陷入了沉默,
他看起來好像也沒料到有這種情況出現。
少頃,他問:“你确定那位說的是‘鎮北侯呈上的折子說今秋可歸’?”
聞竹點頭,三言兩語将那日的情形與時盞說了一遍。
時盞倚在亭子的柱子上,問:“那依世子自己的推斷,你願意相信哪個?”
是相信他的,還是崇檀帝的。
事實上這個問題若是放在别的地方,定會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但這裡隻有他們兩個人。
聞竹認真地看着他,說:“你更想聽哪個回答?”
時盞:“?”
“世子想說什麼直言便可。”時盞說。
這樣怎麼有種他逼着這個小少爺做選擇的感覺。
不管聞竹選什麼,對他來說都沒有任何區别。
聞竹想了會說:“本世子信你。”
時盞挑眉,沒有說什麼。
隻是摸了摸耳朵。
聞竹沒看到他這個動作,說:“本世子都說信你了,你能不能給點反應。”
小世子撇撇嘴,很不滿意。
時盞:“嗯。”
聞竹:“……”
他就不該指望這個悶葫蘆說出什麼好聽的話。
“那現在怎麼說。”聞竹正色道。
如果時盞說的才是真的,那崇檀帝為什麼要給他說一個假的消息。
是想讓他安心待在律京嗎?
還是……
聞竹不敢細想。
擡頭看時盞神色未變半分,不知怎的。
聞竹好像也就安心下來。
明明他和時盞壓根算不上什麼特别的關系。
卻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聞竹開始對時盞産生了一點微妙的、連他自己都沒察覺的信任。
時盞不知道小世子此時在想什麼彎彎繞繞,他回想了一下昨夜收到的書信。
也許,聞竹不知道這些更好。
反正也不指望這個生性驕矜的小少爺能幫上什麼忙。
隻要别給他添亂就行了。
兩人心思各異,就那樣一個坐着一個站着久久無言。
“我們是不是待在這太久了。”
聞竹率先打破這詭異的沉靜氛圍。
也許是這湖心亭太靜,湖面上連風也沒有。
有那麼一瞬,聞竹甚至産生了一種天地間隻剩下他們兩個人的荒寂感。
時盞掀起眼皮看他一眼說:“那走吧。”
聞竹起身,拍了拍衣裳上并不存在的塵土。笑說:“你今天好像有點不一樣。”
時盞:“有何不同。”
聞竹直直望着他那雙好看的琉璃眸子,說:“本世子怎麼感覺你好像還有事情瞞着我?”
時盞:“你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