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觀學過一個詞——如遭雷擊,小說裡寫過,電影裡演過,但這是第一次真實地感受到這個詞的威力。
眼前發黑,四肢發軟,幾乎站立不穩。
喬業沒有追問,也沒走,隻是靜靜地看着他。
秦觀腦子轟鳴,滿眼雪崩的凄慘,一把抓住他的手,說:“喬業,你……你别生氣。”
喬業:“我生什麼氣?”
秦觀被噎了一下,整個人開始發涼:“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我的意思是說……你别生我的氣……”
他有點語無倫次,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說什麼、想說什麼,喬業也沒什麼反應,就隻是任由他胡言亂語,看起來像是根本不在乎。
這比什麼生氣、發怒都讓秦觀慌亂,他手足無措地把人拉到身前,着急忙慌想抱他,眼睛不敢離開他一點,嘴裡還無意識地喊着他的名字。
路過的人投來好奇的目光,有商場工作人員悄悄靠近,以眼神示意,詢問喬業需不需要幫忙。
已經打擾了商場的正常經營,而秦觀毫無所覺,不管不顧,執意拖住喬業不放。
喬業沖工作人員搖了搖頭,低聲對秦觀說:“先走吧。”
秦觀的情緒處在高度應激中,聽不太清楚,隻有一個“走”字竄進耳朵,一下子激動起來:“不行,你别走,你不能走!”
他手上力道越來越大,喬業被他抓的很疼,眉頭緊皺,用空下來的另一隻手拍了拍秦觀,湊近一點,說:“先回去,有什麼事,回去再說。”
秦觀不知道聽見沒有,看表情還有些懵逼,喬業不再多說,轉頭就走。
兩人的手原本拉在一起,秦觀握他握得很緊,喬業一動,他也得跟着動,就這樣被拉走了。
電梯人多,喬業去了手扶梯,一層一層樓梯,如同傾倒的履帶,将人一層層傳遞下去。
秦觀亦步亦趨跟在旁邊,腳跟貼腳跟,幾次差點踩到喬業的腳摔跤,也不願意隔開一點。
這行為略顯詭異,不時有人打量,兩個人都沒什麼反應,一個不在意,另一個則壓根沒看到。
一直到下樓,上了車,喬業才開口,說:“現在可以放開我了吧?”
秦觀慌忙搖着頭,更加用力地抓緊他:“你聽我說,喬業,我,我解釋給你聽。”
喬業:“你說,我聽着。”
秦觀愣住,他以為喬業肯定很生氣,不會願意聽他說的。
“說吧。”喬業又說,“或者回去說也行。”
秦觀:“我說,現在就說。”
喬業拿過一瓶水,另一隻手被秦觀抓住,沒法開瓶蓋,側頭看了一眼。
秦觀盯着他,覺得喬業似乎沒有跑掉的意圖,才慢慢松了手。
掌心全是汗水,濕漉漉的,擰瓶蓋時很滑,喬業試了好幾次才打開,喝了小半瓶,緩緩吐出一口氣。
秦觀:“程亮明是程遠的父親。”
喬業沒動,他其實猜到了,同姓程,又都跟秦觀相識。
秦觀:“程家是做電影投資的,跟公司有合作,那時候我還沒去公司,不清楚具體情況,後來我開始工作,公司已經退出合作,不再參與這部分業務。”
他說了些電影投資上的事,還向喬業解釋公司不再涉足這一塊的原因,林林總總,說得很詳細。
好像喬業是來聽他上課的。
但喬業并沒有打斷,也不插話,手裡拿着水,靜靜地聽他說,時不時朝窗外看一眼。
秦觀的視線始終落在喬業臉上,他一動,他也跟着動,他每次看外面,他就跟着緊張,生怕他忽然拉開門跑掉。
“我很久沒見他了。”指的是程亮明,“剛才……也是胡說八道的,我不帶你去見他。”
喬業:“說完了?”
秦觀怔了怔,下意識想點頭,又覺得哪裡不對,脖子動了一下,硬生生忍住。
喬業:“還有其他事,你忘了說。”
秦觀咽了下嗓子,強笑道:“我跟他接觸不多,差不多就這些。”
喬業:“是嗎?”
當然不是。
喬業想知道的,從來也不是這些。
秦觀不懂嗎?
他當然懂。
可他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不知道怎麼解釋才能讓喬業不生氣,不怪他。
他不敢說。
喬業的手忽然伸向車門,腿也朝外移動,一副準備下車的架勢。
秦觀愣了一下,連忙抓住他,同時将車門上鎖:“你去哪?”
喬業:“買飲料。”
秦觀:“我陪你去。”
喬業:“不用,我自己……”
“我陪你!”秦觀堅持,“我想吃東西。”
附近便利店售貨機衆多,但市中心道路複雜,許多通道在地下,兩人走了十來分鐘才找到一家店,裡面有不少人,很擠,喬業打算自己進去買,讓秦觀在外面等。
但秦觀不肯,執意要一起去,喬業又讓他進去買,自己在外等,秦觀還是不願意,沒辦法,隻能一道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