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容從外面回來時,見到的就是這幅情景。
她眼見趙晴跪在地上,耷拉着腦袋,連起身力氣都沒有,心中嗤氣之餘下意識慶幸,幸好自己出去了,否則,孫昭儀刁難,自己還得連帶着一起被連累。
玉容把從内侍省領回來的東西放在一旁後開了口:“如今還未出正月白日裡總是寒津津,奴婢往内侍省去過了,内侍省說咱們宮裡的碳會一直供着,昭容且安心吧。”
話說完時,正好走到了趙晴身邊,羞惱中又透着擔憂開口,“昭容這是怎麼了?是不是孫昭儀又來了!”說着起身作勢要去找人,然起身後卻又顧慮道,“昭容可能起身?不如咱們先歇息歇息……”
玉容将趙晴扶到床上,瞧見趙晴跪烏青發紫的膝蓋,皺眉:“這是又跪了幾個時辰?”
趙晴有口難言,隻覺身上無一處不疼,牙齒發顫,連眼前也變得昏暗,耳膜嗡嗡作響,似有人在身邊說話,她卻什麼都聽不真切,嘴唇啟動,她還沒來得及說話,脖頸一歪昏死了過去。
玉容眼睜睜看着,眼睛略眨了眨這才反應過來,扭頭催促殿中宮人:“還愣着做什麼,還不快請太醫!”
宮人:“……是!”
宮人轉身出了宮殿後這才拍了下身邊人的手,使了眼色:“瞧見沒有,連娘家來的都不管不顧,咱們盡心?犯得着嗎!”
二人匆匆忙忙往禦藥房去一趟,長信宮偏殿中孫妙可正是怡然自得,喜津津向竹月打聽:“你放才說得可是真的?關雎宮當真出事了?”
竹月喜道:“奴婢也是聽來的消息,聽聞宮外挖出個碎的玉玦,正巧今兒個欽天監監正進宮說天象有異,災星現世,而且災星就在宮中。雖說欽天監未說明災星具體何人,但奴婢先聽聞今日皇上見過欽天監監正,而後才見了貴妃,貴妃回自個兒宮裡時,臉色可是很難看了!至今貴妃都沒再出過關雎宮,就連巡視守衛都比往日多了足足三倍呢!昭儀細想,災星是誰,還用再明說嗎?”
“竟然有這樣的事!”孫妙可拍手稱快道,“好消息,當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隻眼珠一轉,她已迅速在心中拿定主意。
本想先除掉趙晴,再除謝蕪,卻不料竟有如此好機會眼巴巴的送上來,既如此,她又如何能不用呢。
反正民間已有傳聞,欽天監監正又提及災星,她正好利用一番。
孫妙可心中暢快歎道,謝蕪啊謝蕪,既然連天意都要與你作對,那便怨不得我了。
思及此,孫妙可擡手招來竹月在身側,悄聲吩咐:“有件事吩咐你去做。”
竹月聽後心中驚訝,然在對上孫妙可視線那瞬,定定點頭:“是,奴婢知曉該如何行事。”
竹月暗中籌備時,正巧太醫從長信宮離開。
玉容将太醫送出來時,太醫叮囑道:“昭容舊病未愈又添新傷,需得仔細修養。”
玉容颔首:“是,勞煩太醫。”
待将太醫送走,玉容直起身,斜了眼給身邊宮人,擡手撫了撫鬓角頤指氣使道:“曉瑩,你禦藥房拿藥來,藥熬好後服侍昭容喝藥,眼下不早,我先歇息了。”
曉瑩老老實實接了活兒,待玉容走遠後,另一個人捅了她手肘,忍不住開口埋怨道:“這還是娘家跟來的奴才,竟是一點不盡心,熬藥的事兒丢給咱們,她倒是先透着躲懶歇息。”
曉瑩聽着抱怨話,抿了抿唇,旁的未提隻說:“還是盡快把藥熬出來吧!”
“要去你去吧,”身旁的人一聽要熬藥,連忙退開兩步躲遠,用手掩在唇邊打了個哈欠,困道,"今個兒眼瞅着孫昭儀威風了幾個時辰,我是沒力氣了,既然活兒是給你的,那你去吧,我先回了。”說完,不管不顧将人扔在原地先回了房間。
曉瑩在原地略聽了聽,往主殿的方向看了眼,随即去了禦藥房取藥,又回到小廚房熬藥,待藥熬好已是醜時三刻,她端着藥去往主殿内室時,隻見床帏垂落着,床上的人一動不動宛若沒有氣息一般。
她以為昭容出了事,大着膽子上前探了仍有鼻息,這才溫聲喚了喚,“昭容,昭容,快醒醒,藥熬好了,您該服藥了。”
趙晴在睡夢中宛若漂浮在海面上,有種不切實際之感,她隻覺四周安靜極了,空曠極了,一時之間世界裡仿佛除了她再無旁人,忽的一瞬,她身體宛若千斤中瞬間沉溺在海中,那一瞬的窒息感格外真實,連呼吸都無比艱難,她嗆了口氣,咳嗽着睜開眼時,隻見床邊守着一道小小的影兒,目光擔憂又驚慌看向着她的方向,問:“昭容,您還好嗎?”
趙晴緩了一會兒,才被扶着起身。
殿中燭火亮着,晃得有些眼疼,趙晴又聽得身旁人詢問,“昭容,藥熬好了,您現在可要喝藥?”
趙晴回過神來,虛弱笑了笑,有氣無力道:“……拿……拿給我吧。”
曉瑩照做,趙晴捧着藥碗,瞧着玉碗中盛着的深褐色藥汁忍不住發呆。
玉容說了内侍省不會給長信宮斷碳火,是以宮殿裡還算暖和,可趙晴卻覺得宮殿裡的暖遠遠不如碗中的藥來得暖和。
她視線側過去,瞧着一旁伺候的人,看起來小小的,臉上有幾顆雀斑,模樣算不得驚豔,倒是有幾分木讷謹慎,她記得這是她長信宮裡的人,她見過幾次卻不知曉對方名字,思及此處時她問了聲:“你……叫什麼名字啊?”
曉瑩被她問題問得一愣,有些詫異,随即又有些不好意思,道:“回昭容的話,奴婢名叫曉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