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完香，那少年并沒有離開，反而在老道士拾掇好的客房裡住了下來。

倏乎晴偷偷問觀主：我們觀不是從來不留人住宿嗎？觀主也小小聲回她：斷先生給的實在太多了，你以後可以接着吃兩人份的飯了。倏乎晴大喜過望，一下子把打碎雞蛋那點大大的憂傷抛之腦後。

從觀主姐姐那兒得知少年姓斷，來枝山是為了找一味特有的藥材制香。倏乎晴想了又想，這裡也沒有什麼特産麼，嘀咕一句他的姓氏真奇怪之後又下山去了。枝山閉塞，去附近的縣城都要花上幾個鐘頭，不過好在她的體力也稱得上是怪物級别，騎着自行車哼哧哼哧地朝二十公裡外的火車站去了。自行車有點老舊，一路上嘎吱嘎吱響，她全然不在意，依舊好心情地哼着歌。

火車站人也不多，幾個售票員無聊地圍在一起，趴在一張簡陋的木桌上拍畫片。看到倏乎晴才提起點精氣神，頭也不擡地問她要去哪兒。倏乎晴深吸兩口氣，努力地不讓自己在這群大人們面前露怯，開口顫顫巍巍地問去上海的車票要多少錢。

其中一個售票員放下手裡的瓜子，往旁邊呸呸吐了兩口皮，随手抓起一邊的車票價往前翻了幾頁、報了個價。倏乎晴掏出小錢包數了數，大喜過望：加上昨天斷先生給的五塊錢，買完車票還能剩下點錢在路上買點零食墊墊肚子。

于是又哼哧哼哧地蹬着自行車回山裡去了。也算是解決了一樁心事，回到道觀時還樂呵呵的。

馬不停蹄地接着幹活。倏乎晴一邊給雞拌雞食一邊想怎麼跟觀主姐姐開口，錢我已經攢夠啦，觀主她會讓我去嗎？如果她不讓我去怎麼辦呢？

給雞喂完最後一次料，放下飼料盆去洗手時發現斷先生在不遠處看着她，被她發現後轉過頭皺起眉開始認真地看雞吃飯，在雞要湊上去啄他時默默換了個位置。

哎！倏乎晴欲言又止，沒想到斷先生馬上轉頭看她：怎麼了？

那個，那個……你踩到雞屎了。

然後倏乎晴就看着他大驚失色地尖叫一聲，氣急敗壞地跑回房間去了，直到吃晚飯時才出來。他瞪着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清湯挂面，又看看已經開始吃得正香并且在吃第三碗的倏乎晴，真情實意看着觀主和老道士：你們平常都不給她飯吃嗎？

觀主看着吃得正香的倏乎晴也很難說出什麼辯駁的話，隻是無力地找補：你誤會了，小晴平時就吃這麼多……

倏乎晴難得有點害羞，腼腆地笑起來，我能不能再吃一點？今天胃口好好哦。

斷頭香沉默地把自己面前一口沒動的清湯面推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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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一不小心吃太飽了。倏乎晴撐得睡不着覺，從床上爬起來，端着闆凳到院子裡看月亮星星去了。風吹在身上涼涼的很舒服，蟲子鳴叫的聲音也催眠得要命。越來越困，雖然仍然很飽，但是睡意已經籠罩了全身。頭已經雞啄米似的點起來了，迷迷糊糊走回房間，沾上枕頭便睡着了。

第二天公雞打鳴時她精神抖擻地起床準備收雞蛋，中途碰到要下山打酒的觀主姐姐。嗫嚅半天，才開口問她自己能不能坐火車去上海。

被觀主姐姐一口回絕。不行！你才這麼點大，被人騙走了我上哪哭去？

姐姐話雖說得在理，但倏乎晴一腔熱血被迎頭淋了瓢冷水，實在傷心得要命，連掏雞蛋也不那麼上心。吃早飯的時候也提不起精神。飯桌上老道士絮絮叨叨地問斷先生昨晚睡得好不好雲雲，斷頭香頂着兩個碩大的黑眼圈氣急敗壞：吵死了！蟲子也是雞也一樣，怎麼會叫那麼長時間？！讓我怎麼睡啊！

緩了緩，終于注意到自己好像太失态，咳嗽兩聲尴尬地轉移話題，對着倏乎晴匆匆離開的背影問道：她遇到什麼事了？心情不好嗎？怎麼今早才喝了一碗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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倏乎晴蹲在往日賣雞蛋的攤位上，悶聲吆喝着賣雞蛋。聲音越來越小，她沮喪地看着自己的小錢包，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