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裡來的小毛賊?”
話音落下的時候,衛離穩穩接住了從圍牆跳下的容隐,很是沉穩的叫了句:“李叔。”
“小狼兒,你回來了!”李叔将手中的飛刀藏進腰間,打趣道,“你怎麼偷偷摸摸的,不走正門?”
衛離道:“正門關了。”
走正門和走後門的區别就在于怕不怕被别人看見,今日的衛離應當是不怕人發現的,可他懷中那個人李叔也是見過的,是個會捉人的。可現下衛離不僅帶着他一起來了,還抱着人不撒手,李叔有些摸不着頭腦:“這位是?”
“是我師兄。”衛離介紹完,直接道,“李叔,田媽媽在麼?”
李叔點點頭,随後卻歎了口氣:“你别去找她,她正煩着呢,可找不得。”
經他一說,衛離便明白,田媽媽在自己房内了。他們站到門外的時候,正聽見一陣乒乒乓乓,仿佛兩支小隊在戰場厮殺。
如若屋内隻有一人,卻還能造成此傷害,那隻能說明此人的情緒極其不穩定,此時招惹定會被殃及。可來都來了,不進入怎麼能行?
衛離和容隐對視一眼,将人放下,開了門。
屋内燭火通明,四邊皆是如璀璨耀目的金銀珠寶,其中站着一位珠圓玉潤的夫人,正高舉着一隻通體瓷白的觀音瓶,被那不速之客一吓,竟是脫了手。眼見那瓷瓶就要摔到地上,她忙不疊地砸到地上,好以肉身為墊,其用力之大,竟是震掉了一隻碩大的金簪。
“田媽媽真是好大的氣性。”
聽見衛離的聲音,田媽媽才敢睜開眼,擡頭便見那瓷瓶飄在半空。顧不得身體上的痛,她很是寶貝的将瓷瓶放好,這才對着衛離罵道:“小兔崽子不當你的神仙,來我這腌臜地兒幹什麼?”
衛離笑道:“我這個小兔崽子有事兒要求田媽媽,豈有不親自來的道理?”
說着,他從乾坤袋中拿出一塊金元寶,遞到田媽媽跟前。
誰知平日裡視财如命的人隻是瞥了一眼,随後唉聲歎氣道:“如今你給我這些,可沒法讨我的歡心。”
衛離問:“那田媽媽想要什麼?”
田媽媽撈過一旁通體溫潤的玉扇,拿到眼前,死死盯住扇面,恨恨道:“你去幫我把那個小賤人綁過來,老娘得親自教訓她!”
衛離問:“這是怎的了?誰這麼大的膽子居然敢惹我們田媽媽!”
“一提到她我就來氣!”田媽媽坐下,斜倚在把手上,手中扇子越搖越快,聲音也越來越大,“就是那個醉花樓的小賤人!本來我們在兩條街上各開各的井水不犯河水,可她非要來招惹我!”
她忽然停止了動作,問道:“你來的時候看見大門關了吧。”
“嗯,看見了。”衛離道。
“前幾日,那小賤人還領着手底下騷蹄子來我這搶客,我跟她罵了幾次,最後一次潑了她一身熱水,才把她趕走。”
衛離搬過兩張闆凳放到田媽媽面前,安頓好了容隐後自己也坐了下來:“這不是好事兒麼?”
“你别急,聽我說完。”她将扇面移到嘴前,聲音也不似方才高昂了,“她走了之後沒過一天,我這裡就有個姑娘就得了怪病,她說她渾身就跟針紮了一樣的疼。你都不知道她叫的有多凄慘,那聲音我聽的,我都膽寒呐!”
“你知道的,我這人雖說不是什麼好人,但是隻為财不害命啊。更别說看别人痛苦了。”田媽媽頓了頓,見到衛離點頭後才繼續道,“我就找郎中過來瞧她,但是那郎中說她什麼病也沒有,身體好的不行,可能是被妖怪上身了。”
“你說我們就在仙山底下,還有妖怪過來招惹?那不是找死的麼……我就當那郎中是胡扯的,把他給趕出去了。”她忽然坐正,四下張望後小聲道,“誰知道後面幾天又有幾個人也染上這種怪病了,我又去請他,結果他也病了。”
“郎中都病了?”衛離擺出驚恐的模樣。
田媽媽道:“是啊!你說那麼多人都害了這病,那要是按照那郎中說的,得有多少妖怪出來禍害人?而且你們就在山上,結界蓋住我們整個城呢,你們又不是死的,怎麼可能不知道……”
衛離道:“我們的确不會不管。”
“所以,我怕那病會傳染,就把得病的人都放到一個屋子裡了。”田媽媽看向一直不曾說話的容隐,問道,“你們猜我發現什麼了?”
“什麼?”
三人愈靠愈近,田媽媽道:“她們每個人都接過客。”
衛離不解道:“這能代表什麼?”
“接過客的一共有十八人,十七人都得了怪病,隻有一個梅仙。”說到這人,田媽媽一臉的怒其不争,“她那相好的是個窮書生,回回來都隻找她。到了後來,梅仙硬也不接客了。雖然她沒說要贖身的話,但是我知道她也在準備着了。”
“你說這小丫頭怎麼那麼傻?在我這兒除了受那一時委屈,那是枕玉枕睡軟床,吃的香喝的辣,你也知道的,我這裡廚子做菜那可是頂好吃的。”誇完自己,田媽媽又吐豆子般說個不停,“你說她到底怎麼想的,放着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去和一個窮書生在一起,去過窮困潦倒受苦受累的日子呢,這不是沒事兒找事兒呢麼……”
“田媽媽”
或許是見過太多下等的男人,田媽媽對于把自己托付給男人這種事很是不贊同,氣罵道:“男人呐,沒一個好東西!喜歡你的時候說你是親親寶貝,連命都能給你,不喜歡你了,到處也得挑你點兒毛病。”她好似完全忘記了對面坐着的兩個人都是男人,甚至還要他們認同自己的想法,“你信不信,日後他們若是鬧矛盾了,那窮小子定然要翻舊賬,拿梅仙的過往說事兒。”
“我信,田媽媽說的我都信。”衛離拉着容隐起身,慌張地朝門口走去,生怕晚了一瞬就再也走不掉了,“田媽媽,天色也不早了,我今晚還有急事兒要做,改日再來看您。”
“你怎麼走了?”田媽媽道,“我還沒說完呢!”
此刻兩人已走下了樓梯,才放緩了腳步。容隐問:“我們,要走了麼?”
衛離道:“是啊,我想知道的,田媽媽都說了。”
“嗯?”
“田媽媽說那些姑娘們是近日才起的病,且都和外面的男人有過接觸,隻有梅仙一個,她的戀人是個窮書生。”衛離道,“能來紅緣閣的人,隻有兩種,一種是①闝客,另一種則是為了美食珍馐而來的。後者暫且不論,前者必定得手頭寬裕。”
衛離道:“這世上的男人多數都是花心的,隻有極少部分老實本分,而這極少的部分裡,又有很多的人是因為沒錢沒權,從而沒法去完成心中所想。”
容隐問:“那你方才說的手頭寬裕的人呢?”
衛離道:“自然是随心所欲,無人能管。”
容隐仍舊不解:“所以?”
衛離道:“所以我敢笃定,除了窮書生外,其餘的闝客也一定去過醉花樓,且是先去的醉花樓,後來的紅緣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