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忘記自己曾經在哪裡看到過這樣一句話——來自亞洲父母的高級教育技巧:當你家小孩做錯事時,什麼也别說,就闆着臉,他的負罪感會逐漸侵蝕掉自己脆弱的心靈。
是的,負罪感。
偷偷參與妹妹的實驗、實驗任務失敗、自己帶來的U盤密鑰被搶走、擅自駕駛了“媽媽”的寶貝古董、打爛了拉克絲姨姨的永恒号、介入戰局後被“媽媽”抓了個正着……少年内心流淚,要是哈烏梅亞女神再給他一次機會,他絕對會堅定拒絕妹妹,提前去plant住下安心等待開學。
如果說闆着臉不說話是高級技巧,那麼更高級的技巧就是放置。這是他小時候某次幹了壞事後,無意中發現的。
爸爸媽媽那段時間都很忙,抓到他幹壞事也沒空處理,得先把手頭的工作處理完。等待一天,壓力成倍增加;等待兩天,開始期待爸爸媽媽回來時已經忘了自己幹了什麼壞事;等待第三天,孩子自己忘記了自己幹過什麼壞事并闖下更多禍,直到被抓到臉色鐵青的媽媽面前。
哦對,他們家是慈父嚴母。少年對此表示不太理解,為什麼明明嚴母小時候也很皮而慈父小時候是個優秀的别人家小孩。
倒不是說母親會嚴厲地體罰他,反而等長大之後回想起小時候幹的壞事,他深深覺得當時隻是被拎起來pia兩下屁股反而體現了母親的溺愛……畢竟把村雨偷出去玩導緻防空警報響徹淤能碁呂島最後墜海被巡洋艦打撈上岸這種事一般小孩可幹不出來。
這麼回憶着,負罪感開始無聲無息地浮現,并逐漸蔓延——他這次幹得更過分,雖然是緊急情況、他還救了人……應該救了?他沒看清不确定。然後還擊墜了一架?還是兩架?敵機。
但是這也不對吧!首先他本就不該答應妹妹搞事,搞事還搞壞了,讓自己陷入危險不說,還打壞了維修費天價的軍艦……再說,現在的奧布和plant好像還沒結盟,自己卻用了好幾個身份把奧布的機體在plant的艦艇上的事捅了出去,不會引發國家間的矛盾吧?還擊墜……他真的擊墜了那幾台MS?那裡面的駕駛員豈不是就……
想到這裡,少年猛地搖頭,把恐怖的想法甩出去。不不不,冷靜冷靜,爸爸那句話是怎麼說的?無論如何事實已經存在,隻能想辦法糾正錯誤……這不可能吧!要是演變國家問題,甚至如果真的有像科幻小說裡寫的那種蝴蝶效應,他怎麼糾正啊!
還不如考慮點實際的,比如,他會因為盜竊MS被槍斃嗎?會不會因為自己造了好幾個假身份而被引渡到其他國家?現在平闆被收走了,萬一流落到比如大西洋聯邦或者宇宙采礦場、火星殖民地之類的地方,妹妹還能定位到他嗎?他還能回家嗎?
從他走出初号機駕駛艙、被朱莉姐姐她們拷走,先在地面呆了很久,又被一路蒙着頭經過失重地帶,再來到他猜應該是阿爾戈中央球體的地方……不知道已經過去了多少小時。其間除了朱莉簡單地問了幾個問題,中途又給了一次食水,本應該很生氣的“媽媽”居然一直沒出現!
空無一物的房間裡除了他就隻有一張椅子一副手铐,他除了坐在椅子上看天花闆上的浮雕胡思亂想什麼都不能做。漫長又煎熬的仿佛看不到頭的等待過後,房間外開始響起腳步聲、交談聲。其間年輕了許多的“媽媽”隻讓打開門看了他一眼,眼神跟看陌生人沒有區别,而且還是什麼話都沒說!
——不!“母親大人”您倒是說些什麼啊!
少年内心崩潰,一直把他“放置”在眼皮底下是什麼意思啊!
不不不冷靜冷靜……他強迫自己深呼吸再深呼吸。說到底,現在的“父母”都不認識自己,而他來時的目的是改變這個時空的曆史走向……雖然任務失敗了,但短期内應該不會被轉移到妹妹定位不上的犄角旮旯,所以他還有時間。
是了……說不定他可以利用這一點時間,透露一些情報出去?讓“媽媽”提前做好準備?
少年茅塞頓開。對啊,妹妹的确說了不能大扇蝴蝶翅膀,但一些情報還是可以的吧?就裝作是被套話或者承受不住審訊然後說出來,再申請個什麼證人保護?這樣既能保證自身安全又能彌補過失,完美!計劃通√
隻要待會兒審訊官不是雷叔叔、奇薩卡叔叔……還有媽媽,他都能糊弄過去!這麼想着,少年兩眼發亮,然後懷抱着忐忑激動躍躍欲試的心情,看到了面無表情地走進門的雷·紮·巴雷爾。
後者先把腋下夾着的工具包放在靠牆的櫥櫃上,戴着雪白手套的雙手啪地一聲打開磁吸扣,仿佛展開畫軸似的将工具包鋪滿櫃面,銀光閃閃的金屬器具琳琅滿目。
此時的雷也才二十歲左右,正是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間的年紀,曾在克魯澤身上出現過的俊美容顔亦開始顯露。隻是不同于克魯澤襲承自弗拉格家族的氣定神閑的笑容,雷通常缺乏表情,此時更是冷若冰霜。
雷戴着手套的手掠過器具上方,似乎在挑選,緩緩開口道:“‘希爾達·霍普‘……你利用駐軍之間的信息保密條例,編造了五個同名假身份,在阿爾戈通行無阻長達半個月之久。”
少年心裡咯噔了下,他可是知道的,未來白衣金邊指揮官巴雷爾少将曾有過怎樣的陰狠毒辣的惡名……
“這個名字也是假的吧……不過沒有關系。無論是名字身份,還是你真正所屬的勢力、有着怎樣的任務、目的……”雷終于找到個了趁手的工具,金屬細棍一甩打開折疊足有六七十厘米長。他掂了掂這根電棍的重量,朝少年轉過身來:“……我都會讓你說出來的。”
少年:“……”
因為畢竟是兩方勢力共享情報,雷沒有關門,于是這一刻,門外十幾雙眼睛同時看到那個被拷在椅子上的少年,那雙綠眼睛無聲地湧出兩汪清淚。
“噗……”這聲音來自拉克絲,後者掩住嘴,在衆人視線中忍着笑說:“抱歉。”
卡嘉莉收回視線,順便忍不住看了還窩在角落裡的阿斯蘭一眼,心道同樣是綠眼睛,怎麼一個軟萌好欺負一個就又臭又硬堪比……裡的石頭。
她搖搖頭把奇怪的聯想甩掉,對側身拉克絲小聲說:“要不我來算了?巴雷爾少校氣勢不錯,就是不太适合這種情況。”
拉克絲忍笑忍得辛苦,聞言立馬答應了:“好啊,看你的了。”
卡嘉莉狐疑地瞄了她一眼,合理猜測這家夥也想看自己笑話。
雷聽到耳機裡傳來換人通知,心下松了口氣,用比來時快得多的速度卷起工具包,大步走出門。他能對付扛得住嚴刑拷打的自然人間諜,對付不了既不能刑訊又經不住吓唬的未成年啊。
雷走到拉克絲面前停下時,後者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揚,見他面色漆黑這才清清嗓子:“咳,辛苦了。”
雷從牙縫裡擠出聲音:“不辛苦。拉克絲小姐您真悠閑,被潛入還打爛的可是您的船。”
拉克絲故作恍然:“啊~這麼一說确實是呢……不過那個少年用來潛入的文件似乎是巴雷爾少校您給簽的字?”
雷:“……”
眼見一個人額頭上青筋狂跳,另一個看熱鬧不嫌事大,基拉隻得擡手隔開兩人打圓場:“好了好了,事情大概沒有我們想象得那麼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