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就是……怪可憐的。
“我來吧。”尉小年說。
他小心翼翼地舀起粥吹了吹,再小心地伸過去。
林掌門似乎被他的慢吞吞弄得有點不耐煩,看着謝輕雪喉頭滾動咽了幾口,就讓尉小年端藥過來喂。
謝輕雪被強迫吃東西時不情不願,被灌藥的時候倒很痛快,咕咚幾口就喝了幹淨。
藥湯還有點燙,喝下去之後,謝輕雪額上起了一層薄汗。
尉小年伸袖想去擦,又感覺不太合适,想回身找個帕子卻沒看到,幹脆從謝輕雪袖子裡抽出他自己的手帕,幫他把汗擦了。
這麼折騰了一番,門口又有弟子敲門。
林掌門應了聲再一次去開門,尉小年在房内,隐約聽到來回報的弟子說,是風把燭台吹倒了,已經無礙雲雲。
查看過謝輕雪的情況,林掌門決定還是要去失火的吟松樓看看。
至于被請來的大夫,隻得又麻煩尉小年再辛苦一趟,把人送下山。
來的時候是十萬火急,送回去時就沒那麼急了。不過大夫素衣布鞋,在雪裡踩了兩腳就半濕了,尉小年看不過去,還是把人背了起來。
雪還在下,路上積雪更深了些。竹林間的小路原本鋪了青石闆,這會兒竟完全看不出來了。
尉小年深一腳淺一腳地慢慢走着。
“小兄弟,我之前來,沒見過你。”大夫說。
“我是今年新入門弟子,這幾個月才過來幫忙。”尉小年答道。
“我還以為你是謝仙長收的徒弟呢,”大夫自己笑了兩聲,“他還是不肯收徒啊?”
“是,”尉小年回答,“但師叔待我很好。”
大夫又笑:“他啊,待誰不好?可惜了……”
“可惜什麼?”
“可惜人總想獨占好的東西,倘若你誰都給,那誰也不會滿意。”
尉小年心裡一動,沒留神一腳踩進了路邊的雪坑,趕緊穩住身子把腳拔出來:“您說得有理,我有機會勸勸師叔。”
“勸有什麼用,他要是聽我的勸……算了,這些跟你說你也不懂。”大夫歎了口氣,“唉,雪好像更大了些。”
尉小年擡頭望了望竹林掩映中的天幕,許多大片的雪花張牙舞爪地飛撲下來。
“搞不好明天山上就得封路了。”大夫喃喃道,“第一場雪,少見能下這麼大的。”
“封路?”
尉小年第一年上山,完全不知道還有這種事。多問了幾句才明白,每年積雪厚的時候,山路難通車馬,會有一段時間不與山下通往來。
“這麼突然?那師叔常用的東西還得趕緊采購一下。”尉小年一邊說,一邊加快了步伐,“大夫,師叔的病,後續調理的方子您也幫我寫一下吧?”
“自然可以。”
兩人很快來到山門不遠的馬車前,大夫上了馬車,在車裡寫好幾張方子,标明了用處,遞給尉小年:“但願謝仙長今冬無恙。”
尉小年道着謝收好了方子。
天色已經微微亮了,但雪天陰沉,鎮上的早市寥落無人。
尉小年駕着馬車挨個去相熟的店家敲門,買好了平日裡要用的米面吃食,補充了藥匣裡存量較少的藥品,連謝輕雪慣用的起居小物也買了些。
林掌門讓他請大夫時給了他挺多錢,買完這些還剩一點。尉小年從茶館拿了本最新的話本,悄悄揣在身上了。
回逐雲山時,山路已變得難以行進。尉小年時而下車推車,時而停車牽馬,幾番折騰,到底還是回來了。
他跑了這麼一路,渾身又是雪又是泥,髒得不像樣子,打算回到寄霜居先放好東西,再去溫泉那邊洗個澡。
一進寄霜居的大門,屋裡就傳了音出來:“哪裡去了?”
“師叔醒了?”尉小年大喜,趕快奔進門去,隻見謝輕雪已經自己換了衣服,正在彎腰整理床褥。
“我來我來,”他走上前要去扶人,倒忘記自己一身狼狽,手伸出去就在謝輕雪的袖子上留了個黑印。
“啊……”尉小年急忙縮回手。
謝輕雪看了眼袖子搖頭笑了:“怎麼這麼長時間了,還是這樣……冒冒失失的。”
“那弟子先去換洗一下,師叔不要忙了,等我回來再收拾。”尉小年急急忙忙地說。
“嗯,給,先擦擦。”謝輕雪往他手裡塞了個東西。
尉小年低頭一看,是謝輕雪的手帕。
手帕是白色的,上面繡着淡藍的紋樣。
和謝輕雪身上衣服的布料一樣。
這麼說來,昨天那身衣服肯定是不能要了……尉小年心想,今天又忘記去布鋪買新的布匹,眼看天寒了,要是師叔再出點什麼事弄髒兩件……
呸呸呸,尉小年在心裡反駁道,說不準師叔曆此一劫,一冬都不會再有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