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輕雪睜開眼就看到尉小年在那裡叮叮咣咣忙些什麼。

“幾時了？”他撐身起來，将身上搭着的衣服放在一邊。

“吵醒師叔了？”尉小年剛趕快放下手上的工具，給他倒了杯水，“閑着也是閑着，想着把這些沒篩完的砂石收拾一下。”

謝輕雪醒了會兒神，過去看他忙活：“你學得還挺快的。”

“嗐，這也不難，不過師叔，”尉小年随口說道，“我感覺這裡的爐子熱度比較高，按說用來煉劍也合适。”

“你可以試試。”謝輕雪鼓勵地說，轉身熟門熟路地順着台階往地面上走去。

尉小年丢下手上的東西跟了上來：“師叔要上去嗎？”

“不能從這兒上去，我是想看看外面情況。”謝輕雪走到台階盡頭，伸手碰了下嚴密蓋着的鐵闆。

觸手隻剩下點幾乎不可覺的餘溫。

謝輕雪示意尉小年去扳牆上的機關。

尉小年有點記不清劉仁厚說機關是在哪塊磚上，摸了半天才找到。

鐵闆緩緩移開，謝輕雪小心地探出頭去看了看，沒發現什麼異狀，這才招呼尉小年一起上來向外看。

山上火已經熄了。

眼前受損最重的是雲丘山的近旁，想是因為樹木較多。藏鋒居這邊地勢空曠，又有泉水相伴，看起來倒是還好。

逐雲殿和藏鋒居毗鄰，大殿受覽衆閣那邊火勢波及，被燒掉一個角，大體輪廓還在。

至于寄霜居那邊，距離太遠看不太真切。

今日風向往北，逐雲派這片地方占據山頂東北一角，且當初引了山中泉水環繞穿插，按照當時的預想，火勢隻在門派之中，沒怎麼波及到山下。

雖是面目全非，倒比預想的要好一點。

這會兒日色西斜，這一片還零星冒着煙的廢墟被鍍上暖色的影子，有種奇異的美感。

“已經戌時了嗎？”跟着他出來的尉小年看到天色，大聲驚呼，“師叔你餓不餓，今天的藥還沒弄，咱們的藥品儲存夠不夠啊，不會被燒掉吧？”

“小聲點，”謝輕雪頭痛地揉了揉額角，“還不知有沒有人上來。”

“什麼！有人會上來？”

看吧，該問的時候不問，最後就一定會在不該問的時候大呼小叫。

“晚點跟你解釋。”謝輕雪認真環顧了一圈，又用靈力稍稍探查了一下，确定山上暫時無人闖入。

那些人所在之處不會太遠，一定能看到這裡的火勢。如今沒有現身，但願隻是在觀望，未曾發現林掌門一行的行蹤。

謝輕雪定下心來，先跟尉小年返回了書室。

這裡雖有幾處落灰從出入口和透風口飄進來，不過距離書架甚遠，确實如尉小年所說無虞。

林掌門已幫他在書室的後面安置了倉庫和休息的地方。

尉小年一看有暖爐，立馬就勤快地燒了起爐子來。

“師叔你先坐，我做點吃的，您想吃什麼？您藥匣裡那個藥丸是什麼方子？平常熬的藥需要調整嗎？”尉小年又是一大堆的問題。

謝輕雪卻有些乏了，說不想吃飯了，吃粒丸藥就好，擺擺手令他自便。

“不行，”尉小年跑過來拉他，“師叔才剛發作過，現下粒米未進，怎麼能睡？我真的很快就好。”

看謝輕雪坐好了，尉小年走了兩步，又不放心地回頭丢給他一本冊子：“師叔先看會兒書。”

謝輕雪無奈點點頭，随手拾起冊子一翻：《名門孤女》。

好家夥，這下真不困了。

他随意翻了幾頁，覺得這本當初寫來暗搓搓給天師派抹黑的話本如今看來略顯草率，有些情節安排得怪刻意的。

這話本的主角取自天師派的一個民間八卦，說天師派餘掌門曾經與一女子育有一女，卻抛妻棄子上山修道，那女子後來找上山門，被餘掌門閉門謝客，後來流落煙花巷。

八卦這東西虛虛實實，說不好真假，不過天師派的弟子之前總說他們逐雲派是招搖撞騙，謝輕雪少不得投桃報李了一下。

看着看着，謝輕雪忽然想起招娣來。

亂世之中，希望這個女孩子的命運會好一些吧。

他這邊悠閑重溫自己的手筆，尉小年那邊可是忙到搓出火花，極速做好了一碗面端到案台上。

“師叔先吃，我琢磨着大夫統共給你做那麼幾個藥丸，現在有條件，我每天還是先給你熬藥吧，省着點藥丸。”

尉小年不等謝輕雪回答，就又疾步去了後面。

剛才他已經在倉庫旁劃出一小塊區域用來做飯煎藥，這會兒還要趕緊把卧房收拾妥當。

大概是看到他搬着鋪蓋進内室，謝輕雪在他背後喊了他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