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柄劍的尖鋒就停在尉小年滲着血的脖頸旁。
“為什麼不能?”那人問。
謝輕雪臉色發灰,伸手扶住了旁邊的煉爐才堪堪站穩:“因為你要的東西隻能從他這裡得到。”
那人用目光打量起尉小年:“他有什麼值得我要的?”
他的視線才剛往下移了一截,就不由一僵。
剛才僵持之際,尉小年的劍從剛才一意孤行的收勢中微微下垂,此刻好巧不巧,正頗具威脅地指着他的……某處。
“咳,小年。”謝輕雪有點無奈地喚了一聲。
尉小年聳聳肩,撤回了手上的劍鋒,随手将劍扔進了謝輕雪正扶着的那個煉爐裡。
趕在那人徹底發飙将兩人都殺了之前,謝輕雪繼續說道:“我知道姚掌門想要什麼,他想要的是金子。可是你已經殺了劉叔,他,就是現在唯一一個能做這件事的人。”
“什麼事?”那人不甚明白地問。
“煉金。”謝輕雪說。
煉金之術,流傳多年,是傳說中的道門秘術。
據說煉至真境,便可點石成金。
但傳說也說了,能做到煉金的人少之又少,是以失傳頗久,如今隻剩空談。
沒想到,這種術法在今天仍有傳承者。
那人聽到,眼睛都亮了。
“我憑什麼信你?”他頗為謹慎地問道。
“你不試又怎麼知道,”謝輕雪說,“你剛才殺的劉叔是我派唯一掌握煉金的仙師,而這位就是他唯一的徒弟。”
想起剛才尉小年未出口的“師父”二字,那人不由覺得謝輕雪的話變得可信起來。
“沒猜錯的話,您是韓仙師吧?”謝輕雪勾了下唇,“貴派此次來逐雲山探寶乃勢在必得,然而鹿死誰手,就在此時此地。”
韓仙師聞言略作思索,一把抓住尉小年的脖頸,将他拖着往後退了幾步。
謝輕雪望着尉小年。
出乎他意料之外,尉小年表現得冷靜又聰明,先是借下流玩笑之故扔了劍,确保寶劍不會被對方拿走,現在又乖乖配合,準備被抓到随便什麼地方。
他信任自己。謝輕雪有些心痛地想。
“保全自己,”謝輕雪傳音給他,“必要時坦承土石不同。”
土石不同,意思是隻有特定地方的石頭才可煉金。
這也不算撒謊。
用這一招不過緩兵之計,先保住性命再說。倘若終于無法轉圜,大不了便将此處金礦拱手讓人罷了。
尉小年輕而又輕地點了點頭。
這裡的一切發生得太快了,等林掌門和沈攀星一行結束了與李若輕的糾纏趕過來,正看到謝輕雪跪在劉仁厚的身邊。
“仁厚怎麼樣?”林掌門問了,但沒聽到謝輕雪的回答,幹脆自己也跪下來看。
正好看到劉仁厚的眼睛在謝輕雪的手掌下被合上。
“這……”
雖然他們過來前都早已各自用靈力探尋過,心中隐約有所預料,但親眼看到這樣的畫面,還是心頭大恸。
“是大道派的韓月霜。”謝輕雪輕聲說。
沈攀星一步上前拔出劍來:“韓月霜?那個修仙界的國舅爺?我今天我就弄死他……”
“師父,”張霆攔住了他,“你現在靈力虛耗,如何與韓仙師一戰?”
“如何一戰?怎麼就不能戰!”沈攀星吼道,“我大不了拼了命……”
“小星休得胡言,”林掌門喝住了他,“先去調息休養。”
沈攀星急促地喘息了幾聲,對上林掌門的眼神,才終于不再吭聲,垂劍站在一邊。
謝輕雪一直跪在地上,将劉仁厚的衣服頭發整理整齊,接着就着跪着的姿勢轉向林掌門,緩緩行了個叩首禮。
“小雪,你這是……”林掌門愕然。
“師父,”謝輕雪的語調還是那樣平靜,“韓月霜帶走了小年,徒兒懇請師父,允我與師弟稍作調整後,前往大道派救人。”
他看了眼沈攀星,補充道:“不殺人,先救人。”
眼看沈攀星又要發作,林掌門閉上眼吸了口氣:“先……安置好仁厚,再議吧。”
劉仁厚在逐雲山雖然存在感不高,但他一旦不在了,卻令人非常不習慣。
首先是衣食住行的采買發放,多年來都是他這裡統計的,一應賬目花了很久才做到順暢。
接着是大到劍器、小到房内闆凳,所有物品的維修換新,也都是他這裡負責。
還有門派内的機關密室、門窗暗器,全是他一手完成的,倘若出現問題,找他來看,不消一時三刻就能修好。
他雖沒什麼功夫,人也不太喜歡說話交流,但這聲“劉叔”,整個門派不分輩分不分年齡,好像私下裡誰都叫得。
在林掌門的主張下,劉仁厚的喪儀從簡處理,遺體埋在後山空地的一棵樹下,并未樹碑立傳。
隻有這幾位仍留在派中弟子列隊草草磕了幾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