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說出“等我凱旋”或者“等我的好消息”這種志得意滿的話,也根本做不到像李若輕或者沈攀星那樣,獻上一個幹淨利落的漂亮出場。
他從一開始就不是謝輕雪理想中的那種意氣風發的少年,但謝輕雪溫柔地包容了他,将他一步步送到了這裡。
謝輕雪站起身來,目送尉小年一步一步走上比武場。
這一瞬間,世界于他是寂靜的。
他沒再過多地留連,頭也不回地轉身就走。
“謝仙友去哪裡?”餘雅風詫異地拉住他。
謝輕雪答得言簡意赅:“救人。”
剛才從小憩中醒來他就發現,林掌門不見了。
這種時候,林掌門不會有機會自己走開,那麼肯定是被人帶走了。
按照現場的形勢來看,大道派最為可能。
關于要不要告知尉小年,謝輕雪猶豫了一下。
他知道尉小年必會舍棄一切陪他一起,會陪他站在天下人的對面,哪怕一起去死也在所不辭。
但他不想讓尉小年這樣。
他們都心知肚明的事實是,他的日子不長了。
其實以謝輕雪的能力,現在趕去林掌門身邊大概也于事無補,但他不得不去。
他想,或許尉小年會理解的。
尉小年上台後,四面圍觀的弟子都發出了一些表示意外的聲音。
畢竟此戰到了這個階段,能上台的要麼是早已名聲在外的仙師,要麼是嶄露頭角的新秀。
尉小年?誰啊?
也是逐雲派的?怎麼同一個門派還要争鬥一下,是内部不和嗎?
他們逐雲派現在還算存在嗎?
沈攀星聽得牙癢癢:“尉小年,我警告你,不要礙我的事。”
“沈師叔,說實話,我也不想……”尉小年認命地說,擡手抽出劍來。
那把劍立刻引起了一些驚呼。
沒辦法,認識尉小年的人雖然不多,卻有太多人聽說了那把劍。
那把來自天上的武器,是上天賜予逐雲派的信物。劍身上有深夜的星芒與難解的紋路。
這一切都來自故事話本和街頭巷尾的傳說,然而這一切如今全都清清楚楚地展露在衆人眼前。
毫不誇張地說,尉小年拔劍的一刻仿佛就赢了。
沈攀星更加不忿,二話不說提劍就刺上來。
尉小年自然不敢輕慢,與他你來我往地對了幾招。
他們用的招式都來自林掌門親傳,打起來融洽又好看。有那麼一會兒尉小年都有點恍惚了,感覺自己在參加逐雲派内部的一場切磋。
沈攀星卻更加不耐煩起來,擡起劍來故技重施,引出一顆星星猝然墜落下來。
這次隻有一顆。
正準備施展氣海的尉小年不由一怔。
理論上說,不管是多少星星,隻要引入上善若水,都可以接納吸收。
隻是……剛才對陣朝笛的星垂平野可以施放那麼多星星,為何到了自己這裡就隻剩一顆?
剛才兩人對招時,沈攀星那幾招的靈力都很足,因此并非是沈攀星靈力耗竭;尉小年曾經在打鬥中占過沈攀星上風,因此也絕非是沈攀星有意輕敵。
那麼隻有一個原因,就是他這招裡還有什麼别的東西。
尉小年心念一轉,左手還結着上善若水的印,右手就壓腕一翻,用手中逐雲劍做盾,給自己上了一層以牙還牙的結界。
結界已成,他才繼續完成了左手的施法,将上善若水結在了自己身上。
血肉之軀,何不是靈山慧海?
沈攀星臉色又是一變。
隻見他極速後退,手中靈劍快速翻飛,撐起閑庭信步的傘來。
尉小年知道自己賭對了。
下一瞬那巨大的落星擊打在他頭頂,轟然炸開。
其中火藥的部分被以牙還牙的防護盾擋掉,四散在周圍;靈力灌注的部分則直接彙入尉小年的氣海。
這一瞬他的靈力前所未有的豐沛,卻也超出了尉小年承受的極限,需要立刻将這靈力發出。
似乎也是笃定這一點,沈攀星駕輕就熟地擋掉火藥餘波後,便持劍守立,似在等待尉小年發招後的破綻。
沒錯,如果要施放的靈力超過自己平時所用的太多,便會難以準确控制。
尉小年卻輕輕笑了笑,劍鋒随意在空中一揮。
隻見那些靈力頓時化作不可見的氣波,遙遙地向高空蔓延開去。
沈攀星眼裡有了驚訝。
他沒想到尉小年竟會對這種世人趨之若鹜、如今毫不費力意外而來的靈力毫無留戀,能夠絲毫也不曾猶豫地全數抛掉。
難道這小孩境界真的在自己之上?
同一時間,尉小年在心底合掌,對那些可能無辜遭殃的飛鳥說了聲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