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寰驟然間說得如此直白,倒把我吓了一跳,脫口而出:“我就猜到是這麼回事!先帝真是……”
星寰饒有興味地看着我:“将軍意外地也很敏銳。”
我苦笑:“先帝的秉性……我多少有點了解吧。再說,孟達之前來江陵的時候,跟我談起先帝時的口吻、神情,讓我不能不起疑心啊。——他的情緒實在是太明顯了。我想,他或許是真心仰慕先帝……”
“先帝……慣于蠱惑人心。”
星寰淡淡的評述讓我想起之前與曹丕的幾次交鋒,不免心有餘悸,跟着點了點頭。特别是我陪同曹丕禦駕親征的那次,在宛城,那個細雨綿綿的夜晚,他極盡撩撥之能,恩威并施,我連絲毫招架反抗的力氣都沒有,差點被逼就範。最後還是他主動收手,才讓我逃過一劫。倘若他認真,我和曹叡,誰也不是他的對手。
我低聲說出了自己的看法:“可我本以為,先帝和司馬懿,縱然不能光明正大,也不得不各自娶妻成家,至少對彼此之間,應該是獨一無二、信守忠誠的……”
“那隻是将軍的一廂情願。”星寰的回答頗有幾分冷淡。
“啊,果然……”
“先帝對情愛一事上,向來如此,無關男女。”
“難怪司馬懿跟我說,帝王心、海底針,我抓不住……”
我感歎着,想起司馬懿,又想起甄夫人。無論是愛過曹丕的男人還是女人,似乎沒有誰可以得到他的絕對忠誠。
忽然意識到一件事,我下意識地看向星寰:“先生對于先帝的事,似乎比我原先所想還要了解得多……”
他看我一眼,笑而不答:“将軍,是不是扯遠了?咱們本來要商議的,可是如何救回令弟一事。”
我頓時醒悟。想到夏侯和還在敵人手中,我跟星寰卻在這裡讨論曹丕的情史越聊越起勁,慚愧得簡直無地自容,趕忙順着他的話題拉回來:“先生既然提起,是否已經有了什麼計策?”
他輕輕點頭:“筚帥帶着将軍的書信趕到上庸時,予已在前一日向孟達提出辭行,他卻不允,執意讓予多留幾日。等看了将軍的信,予本想立刻動身,他卻更為着力挽留,為此險些讓筚帥動手。予見他如此執着實在反常,便想看看他究竟什麼意思,才順着他的意思多住了幾天。”
“原來如此。”難怪回來得這麼晚。
“結果,等過了兩天,他單獨對予說,希望予返回江陵之後,好好勸勸将軍。若想要夏侯和安然歸來,他願意居間調和,給雙方一個談判的機會。”
星寰說着,緊盯着驚訝的我,緩緩說出結論:“孟達提前知道蜀軍攻打夷道城的計劃,也知道這場戰事的結果,還在第一時間得知蜀軍俘虜了夏侯和。——夷道之戰,從頭到尾,孟達都有份。”
我驚訝得無以複加:“這麼說來,他是投靠了蜀軍、投靠了李嚴?”
“或許是吧。即便沒有完全倒向蜀漢一邊,也必須認為他在待賈而沽,準備在最有利的時機站在最有利的地方。——這就是孟達的如意算盤。”
“這家夥,還好意思說自己對先帝一往情深!”我氣得咬牙切齒。
“對先帝之情,和眼前之利,是兩回事。先帝終究已經仙去,不能再給孟達任何想要的東西了。”
我歎了口氣,又問:“可他想當我和蜀漢談判的中間人,他能起到什麼作用?我要談不會自己跟蜀漢去談?”
星寰含笑看着我:“他當然是以為他對将軍足夠了解,加上手握夏侯和這個人質,有把握說服将軍和他一起,倒戈投蜀。到時候他這個中間人,帶着自己本身的上庸三城,豈不是居功至偉,風頭無兩?”
我憤然拍案:“原來打着這個主意!那他可真是打錯了算盤!”
“的确,他打錯了算盤,是因為他根本不清楚,将軍和當今曹魏天子之間真正的關系。所以,将軍要不要給他來個将計就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