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似人聲輕歎,卻無法解答她心中困惑。
玄凝試探喊了一聲鏡釋行的名字,又追問了一句“師父是你嗎?”
沒有人回答她。
玄凝心中暗想,不可能是鏡釋行,他這個時間早就睡覺了。
他又遠在昆侖,若是來天景城,肯定第一時間會來找她。
遠處林中傳來腳步聲,玄凝警惕趴下,生怕是方才那些消失的人又回來了。
她眼睛還未複明,不能冒險。
“前面好像有光,快過去看看。”
是女子的聲音。
“那是……小莊主?”
“快放玄鳥箭,找到小莊主了!”
玄凝聽到是自己人,這才從地上爬起:“是隐寸嗎?”
這兩位隐寸皆是女子,見她行動不便,趕忙上前扶起她。
“是,我們奉莊主之命前來尋找小莊主,小莊主你的眼睛……”
在外人眼中,玄凝此時的眸子蒙上了厚厚一層黑霜,連眼白都沒有,看着格外滲人。
“應該是暫時失明,對了,你們先把這個女人綁起來,她很危險。”玄凝摸到一旁的人,看樣子她還是沒醒。
她那時說了一句“什麼東西”,正常情況下,不應該說“什麼人”嗎。
到底是何方神聖出手相助,總不能是玄家列祖列宗保佑吧。
玄凝問道:“你們過來時,可有見到什麼人,或者什麼東西?”
女子皺眉想了想道:“沒有見到什麼奇怪的人或東西……倒是有一件事挺奇怪的。”
她立馬追問:“何事?”
“我們剛才是尋着一縷光亮過來的,可是眼下,這附近并沒有光亮。”
哪有這麼邪門的事情。
不過也不一定,鏡釋行捏個決就能把她從山上閃送到山下,這西山郊外有個世外高人也說不準。
玄鳥箭劃破黑夜,迸裂瞬間如一顆璀璨的太陽,讓玄遙看到了希望和慰藉。
她趕過去時,已有不少隐寸在現場收拾殘局。見到玄凝正被人攙扶着,她腳下步履失了穩重,連忙小跑過去:“阿凝!”
“阿媫?”玄凝聽到聲音也有些激動,不過她看不見,隻能感覺到有一陣風朝她撲來。
是她的母親将她抱在懷中。
“阿媫……”玄凝靠在她肩上,感覺到玄遙的手還在抖,伸手在她背上撫摸道:“沒事的,我這不是好好的站在你面前嗎。”
玄遙卻一把松開她,盯着她幽黑無神的眼睛呵責道:“你這叫好好的?你連我在哪都看不見。”
“阿媫在我心裡,就算天再黑,我也能找到你。”她莞爾一笑,拉住玄遙的胳膊,向下摸到她的手,雙手握住道:“找到阿媫了。”
玄遙心中一緊,眼眶濕潤,攥着她的手摩挲:“傻孩子……”
周圍那麼多隐寸,她哪好意思落淚,甩開她的手就命人将她送去醫館。
連同一起的還有昏迷不醒的天蜻,雲泥看見天蜻被人擡走,連忙跑過去跟在身旁:“她怎麼了?”
“恐怕是中了毒,我已經将她的穴脈封住,應該暫且無事。”
玄凝看不到人,也是憑着手摸索到位置,隐寸來了之後,又讓她們看了狀況,确認毒性沒有繼續蔓延才放心。
步法如鬼魅般無影無蹤,又擅長暗中下毒,又和她同宗,玄凝還從未聽說過這樣一号人物。
昆侖宗怎麼說也是以劍法立宗,那人的手偏沒有練劍的痕迹。
玄凝想不出是誰,隻能寄希望于玄遙,她母親見多識廣,說不定會認識。
玄遙望着被捆起來的女子,冷聲問道:“是她害得小莊主失明嗎?”
“屬下不知,小莊主隻說此人危險,讓我們将其控制住。”
女子身着玄青窄袖上衣,腳踩長靴,一頭茶棕卷發看上去不像是瓊國女子。
她蹲下擡起女子的臉,赫然驚道:“魇魔?”
周圍隐寸鮮有人知道魇魔是何人,個别知道的聞聲也是臉色大變,連忙低下頭當做沒聽見走了。
玄遙不敢置信,粗暴将她頭發撥開,隻見她側臉上有一大片燒傷瘢痕。
望着熟悉的傷疤她更加确定,此人就是魇魔。
可她不是早該死了嗎?怎麼還活着。
莫非是那人騙她……
玄遙臉色更加陰沉,倏爾起身道:“将她送到辰宿地宮,嚴加看守,一旦醒來,立刻告知我。”
林中又走出了一群隐寸,他們三兩結隊,手上擡着什麼東西。
“莊主,我們在一公裡外發現了這幾具屍體,是被暗器所傷的。”
玄遙回頭看了看,都是罪人冊上的人,死不足惜。
“燒幹淨。”
“是。”
“慢着。”玄遙又忽然叫住擡走屍體的人,“挑幾個好看點的手砍下來,順便查一查他們最近都和什麼人有過來往,一個都别放過。”
“是。”
*
玄鳥箭的火光前後隻隔了不到半個時辰,卻也擾得讓人無法安甯。尤其擾到東宮之中剛寵幸完男侍,正要睡下的長公主。
一聽玄家莊升紅光,天覃變了臉色:“不是說了不要驚動玄家,你找的是什麼廢物!”
又有女侍匆匆進來,跪在地上道:“城中街道多出了不少身影,怕都是玄家隐寸。”
天覃來回踱步,她想到了什麼又緊張問道:“陛下睡下了嗎?”
女侍略有遲疑:“這個時辰……按理來說陛下應該已經歇息了。”
“按理來說?按理來說玄家不會反應如此之快!”她一手打翻了燭台,點滴燈油飛濺,燙得荻花垂首皺眉,握緊了藏在袖間的手。
長公主坐在床邊,身後的侽寵立即爬了過來,給她充當靠背。
“派人去盯着,不要留活口。”
驚動玄家,她隻能做最壞的打算。
玄凝就算猜到她又如何,沒有證據,就是有,她敢提劍殺進東宮嗎。
說不定她的手,此時已經被廢了。
又過了一刻鐘,荻花匆忙進屋:“殿下,金光現,玄家找到人了。”
“哦,真是快啊……”長公主卧在男子懷中斜眼問道:“事情辦成了嗎?”
“……”
天覃嘴角繃緊,皺眉起身:“沒有?”
“隐寸太多,我們的人無法靠近,暫時……還不能确定。”
“你何時說話變得如此慢吞,既然沒有确定,就确定了再來告訴我。”
長公主再次躺下,夜色已深,她聽着屋内潺潺水流聲,溫柔鄉裡阖眼酣睡。
可惜這一覺還未能睡到天明,後半夜殿外尖叫聲凄厲,驚得她惶然坐起,以為是玄凝提劍殺來了東宮,連忙爬下床拔劍護身。
“何人喧嘩!”
門外的男侍被荻花打了一巴掌正跪在地上求饒,他頭磕的響亮,聲如撞鐘,嘴裡叨道:“小的該死,擾了公主清夢,小的罪該萬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