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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Chapter.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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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雞嚷叫着日出時刻,夢中人翻了個身,半晌沒有動靜。

直到一聲叩門呼喚。

“棠畫師,起了嗎?”

棠宋羽連忙睜開眼:“正在起,你莫要進來。”

“放心,我不會再踹你的門了。”

門外安靜了下來,棠宋羽松口氣,正要穿衣,忽而身子一冷,肆虐的北風從打開的窗戶沖進來,堂而皇之的卸下來自薄褥的所有餘溫,占領他周身。

罪魁禍首趴在窗邊朝他笑道:“我決定以後都從窗戶進來。”

女人被紅霧籠罩,棠宋羽看不清她的臉,就連笑意也是揣測。僅僅如此,脫離噩夢的驚魂未定的心,還是從紅霧中獲取了些許安詳與平靜。

不曾披衣,棠宋羽上前擁住了那團紅霧。

“窗子太窄,你還是踹門吧。”

夢境與現實唯一重疊的,隻有身上的寒意。

薄褥不經寒,裹衣入睡,又經常因噩夢驚出一身冷汗,使得衣物黏身,下了床轉瞬堅硬冰涼。

棠宋羽披着件淺色短薄襖走到窗邊,望着被紮破的窗葦紙,他拿出早已準備好的木闆與鐵釘,“噔噔噔”地敲上去一塊闆材,不到半刻,他的掌心就被磨出了一個水泡。

他回眸望了一眼,還剩三塊。

“娘子。”

扈二娘隔着五丈距離就沖他擺臂招呼,眼下見他站在攤位前面色為難,頓時心了道:“可是院子裡的男俾又欺負你?”

“不是。”

“那你這是怎麼了,悶悶不樂的。”

棠宋羽攥了攥手,擡眸欲言又止,把扈二娘急得忙用抹布擦手,将人拉到跟前問道:“可是又做噩夢了?”

“嗯……”

他點頭,目光順其自然地向下略了一眼,扈二娘的手被寒天凍得通紅,上面常年覆抹了一層淡淡的油光,好在有油脂養護,倒也不至于生凍瘡。就連他用的香脂膏,也是她拎着刀勺從豬身上盜來的。

“娘子,”棠宋羽緩緩抽出手,擡頭迎着她關心不解的目光,猶豫問道:“你真的是我……我的……姝君嗎?”

扈二娘愣了愣,随之拉着他的手樂道:“不然呢。”

“我們自幼相依為命,雖未結紅契,卻也是拜過天地的一對。去年冬天,你不慎滑腳落水,醫師說你腦子受了刺激,不記得過去的事情了。”

男子還是凝眉愁容,扈二娘直接湊過頭,在他臉上啄了一口,聲音不算響亮,卻驚得他捂着臉,連連後撤。

“我、我要去畫堂了。”

他的慌張無措,在扈二娘眼中看來,是小男子驕羞,揮手告别後,還不忘與旁邊的菜商打趣:“我這小夫人金身玉口,嫩得跟白蝦似的,平時親個臉蛋都要紅上好一陣子。”

菜商子承母業,年輕氣盛,不理會她的幽默,直接一針見血:“也就是說,娘子還沒有跟他睡過。”

扈二娘僵住。

“進門一年,連摸都不曾摸過?”

扈二娘:“……”

菜商呼哧笑出了聲:“扈二娘七尺嫖漢,往日看上了直接帶回家,怎麼在外來的美人面前,變得這般純情。”

“去去去你懂什麼。”扈二娘砸了團空氣過去,“人家要跟我過一輩子的,哪用着急這一兩年,豬還要養一年才能出欄呢。”

路過的皆是熟人,扈二娘手耍着剁刀,以免手長時間暴露在外,變得僵硬生怯。

“他不嫌我身臭,我也不求他侍奉,何況他那張臉,光是看着就心滿意足了。哎說了你也不懂,等你将來遇到喜歡的,你就會懂我了。”

菜商撇了撇嘴角,随手擺弄着面前的大白蘿蔔:“也就是娘子你平日仗義積德,月娘娘看在眼裡,賜了你一朵出水芙蓉,我們這種無所作為的市民,也就隻能坐井觀天,看看了。”

扈二娘摟着她的脖子,笑她小小年紀,還沒曆經多大的風雨就說出這種喪氣話,沒等說完,她忽而臉色一變,望向男子消失的集市東街口,皺眉道:“又是那個人。”

“誰啊?”

扈二娘拍了拍她肩膀,叫她不要多問。

蕪夢雖繁華,但華燈光芒有限,那些照不到的地方,便成了世人口中,背井離鄉的“鄉”。

岚溪縣就是因一湖之隔,遠離城中繁燈的水鄉。

縣裡的畫堂屬于官辦,原先隻是閣樓上的小小一間房,前兩年換了新縣令,業餘喜好字畫,為了推廣她這一愛好,她青手一揮,把樓下的武堂挪到了義莊邊上,把閣樓變成了字畫樓,整個二樓都是她的獨間。

托縣令的福,畫堂才真的成了畫堂,不再拘泥于單間的布局和容納人數,開春後,畫堂一口氣擴招了二十個學生,烏泱泱地站在門口,把站在門口分發畫材的棠宋羽從頭議了個遍。

“扈二娘家的小畫郎”——以此為開頭展開的議論,對棠宋羽而言,稀疏平常。

隻是……他輕咳了一聲,擡眸瞥道:“尚有學生在廳堂作畫,請各位安靜。”

鴉雀無聲。

江南的春雨,比北方還要漫長連綿。

棠宋羽撐着傘走上拱橋,小河兩岸翠雨朦胧,船夫載着凋落白杏,悠悠過橋洞,他追尋着蓑衣,望向灰濛濛的天邊。

素白衣袍被飄淋的雨打濕,他伫立雨中太久,不察身後的行人,正一步一步靠近。

肩膀傳來輕觸,棠宋羽心驚地雙瞳發顫,回眸瞬間,久違的稱呼從他默念的嘴邊脫口而出。

“阿凝……”

女人楞了楞,反問道:“阿凝是誰?”

棠宋羽垂眸退了一步:“認識的人。扈二娘怎麼在此?”

扈二娘拎起手裡尚在呼吸的鯉魚:“剛捉上來的,畫師要來我家吃糖醋魚嗎?”

棠宋羽搖頭:“看天色已是黃昏,家中侍人已經備好了飯菜,改日吧。”

“嗯,也好。”扈二娘讪讪地放下手,“哪日白天,若畫師得空,可來集市找我。”

“嗯。”

他轉身便走,昏沉的天也作怪,在她頭頂炸開了一道巨響。

印象裡,正是早春那場與之一模一樣的雷雨,将美人從她身邊帶走了。

想起男子跪在雨中恸哭的畫面,扈二娘歎了一口氣,再低頭時,路上行人匆匆,不見白衣。

說起客套的話,棠宋羽總會有所擔憂。

他擔心自己生疏的客套,寒了人心,淡了人情,更害怕對方明知是客套,或聽不出客套,繼續對他施以超出正常男女往來禮節的關懷。

直到大暑,他都未去過集市,扈二娘是個雷厲風行的奇女子,拎着兩斤豬肉乘船過了湖,便到蕪夢上門做客來了。

一回生,二回熟。眼見她快把宅子裡的侍人賄賂個遍,棠宋羽隻得一轉委婉态度,堅定道:“我不能吃豬肉。成衣店的掌櫃說我太胖,需要減重。”

本以為這樣就能使扈二娘停下這場“送肉風波”,豈料過了幾天,扈二娘背着魚簍來了。

“我聽說畫師愛喝魚湯,就去河裡抓了十幾條鲫魚。”

她放下魚簍,又從腰包裡掏出一把新鮮薄荷:“薄荷鲫魚湯,最能祛除暑氣了。”

晌午的太陽正狠毒,她熱得滿面通紅,豆大的汗珠一顆接着一顆從脖頸滑落,棠宋羽看在眼中,猶豫是否要将手帕遞過去,扈二娘卻主動問道:“可否借盆井水洗臉?”

陽光下的水珠,是千姿百态的彩,無法留住的顔色。

棠宋羽站在畫房窗邊,望着身影出神,直到侍人将她領到樓上,他才回身坐下。

“我沒什麼能報答你的。”

他提起筆,望着愣在面前的女人道:“若二娘子不嫌我手拙,我可以為你作畫一幅。”

扈二娘求之不得,當即坐下道:“畫師哪裡手拙,畫師的手是又精又美。”

她說完就又站起,走到銅鏡前打理着略微發蔫的頭發,棠宋羽握着毫筆,心思卻早已随她的話飛出了窗外。

記憶裡,她不止一次誇過他的手。

扈二娘不知他所思所想,拿到畫後,逢人來家裡都要展示一下。鎮上的老漢精通金銀玉器雕刻,偶然上門,扈二娘靈光一現,讓她挑塊好的玉料,做成一對玉佩,陽佩刻荷花,陰佩刻荷葉。

談及價格,扈二娘給的報酬,是保證她天天有肉吃,老漢勉強接受,又問她這些年存下的積蓄都花去哪了,扈二娘笑笑:“我在蕪夢買了一套宅院,這樣也能離他近些。”

老漢咂舌:“貸了多少?”

“不多,算上月利統共一百兩黃金。”

老漢難以置信地盯着扈二娘:“一百兩?還是黃金?!你要殺多少年的豬才能還完?”

“沒辦法,誰讓它買宅院送商鋪,換做是你,能不心動?”

“商鋪也要分地段……”

“我看過了,位置在東城街口,來來往往全是世家采買的夥計,根本不愁沒生意。”

“既然是旺鋪,怎麼會送出去?二娘子,你該不會是被騙了吧?”

“胡說八道。”扈二娘瞪她一眼:“畫師才不會騙我。”

原來是美人貸。

老漢閉了嘴,再也不提此事。但僅限于扈二娘面前。

小縣就那麼大,芝麻大小的事都能被傳得颠三倒四,某天縣令找上了扈二娘,說有人舉報她橫行跋扈,強買強賣,攪得民不聊生,青手一揮,把她自建的院子查封了,還特賜大牢半年遊,讓她進去好好反省。

扈二娘蹲在牢裡,越想越氣,越氣越想,正思考着如何越獄時,獄卒來了,身後還跟着一朵白花。在雨雪的清晨,飄進她心中的白花。

“抱歉,給二娘子帶來了麻煩。”

棠宋羽将包裡的信封遞了過去,扈二娘打開一瞧,頓時驚訝道:“你從哪弄來的?”

“一張是母貸券,一張是二娘子的積蓄,餘下的兩張,分别時是縣令沒收的宅契與坊鋪契。”棠宋羽說完,再次朝她躬身抱歉。

“畫師不必道歉的,這件事本就是我不好,沒有聽畫師的,擅自宣口。”扈二娘扶起了他,對上那雙靈動的眸眼,又連忙松開。

“總之,千錯萬錯,都輪不到畫師頭上。”

扈二娘是個奇女子。

她讓一個來曆不明的男子住進家裡,卻不願收下同樣來曆不明的存票與宅契。

好在她是個聰明的商人,收下了最貴的坊鋪契。

冬藏節前,扈二娘的豬肉鋪開張了。

棠宋羽沒有到場,隻是托人送了幾幅畫,以表慶賀。

畫的是一隻黑豬,小小的黑豬偎在女孩的懷裡,随着季節變換逐漸長大,最後成了女孩面前的一道菜。

扈二娘看得熱淚盈眶,那是她養的第一頭豬。

“他都記得,他心裡還是有我的,對不對?”

店鋪夥計是之前與她緊挨着的菜商,一記白眼翻過去,她就被克扣了中午的飯錢,氣得她嘀嘀咕咕,等賺夠了錢就買下對門的鋪子,賣雞賣鴨賣鵝蛋,專門跟她對着幹。

正月新年,扈二娘帶着從城裡買來的胭脂香粉等各種小玩意,回了一趟岚溪縣。說來也怪,縣裡的鄉親提起她都恨得牙癢癢,她帶回來的東西,卻是連一炷香的功夫都不到,就被人拿完了。

連箱子裡用來減震的幹草都不放過。

回去的路上,扈二娘很生氣。

不是為了那些見不得她人發财的鄉親生氣,而是氣她在街上遇見了原先在棠宋羽宅院裡當差的侍人,他身上戴的玉佩,是陽佩荷花,正是她送棠宋羽的那一枚。

她迫不及待地找上棠宋羽,想要讨要一個合理的解釋,得到的,卻是絮雪落下,滿眼黯然。

“他們說,女子送男子玉佩的寓意為結配,而我早已與她人結發成配。所以,扈二娘莫要在我身上浪費感情了。”

“那你也不該将我的東西轉贈他人!”

雪花輕飄眼睫,棠宋羽微微霎眼,回屋拿了一個螺钿漆匣。

“你的玉佩,我不曾轉贈他人。”

扈二娘望着匣帳中的荷花,唇邊顫抖着想要道歉,一擡眸,男子已置身漫天細雪中,将手中的劍,揮舞地生動淩亂。

那仿佛不是雪,是紛飛的鹽,撒在他心尖破開的傷口,疼皺了青絲眉眼。

扈二娘想上前的。不知道怎的,有無形的手将她的步履釘在了檐下,害她一步都走不動。那是世俗成見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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