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包恩。”少年清冽的聲線意味難明,“一個把‘重生’作為自己名字的人。”
他倆走到圖書館附近,白蘭躊躇片刻,蓦地喚了他一聲:“中也。”青年的眼睛這時特别的亮,像紫斑蝶翅膀上的磷光。
他正色道:“留下來吧,就我和你,在這裡過冬天。”
對方微微訝然,還真偏頭認真地想了一會兒,一雙星眸在錯落的樹蔭下顯得有些圓軟,瞳孔與瞳仁不深不淺的朦胧成一片,看神情大約是在猶豫。不過最後中原中也說:“我過了好多次冬天啦,”他仰起頭,“我更想去追尋一些溫暖的東西。”
可是,明明說好要去追尋溫暖的你,怎麼現在倒比誰都早地躺進了冷冰冰的地下了呢。
夜色闌珊,白蘭踱至角落,他擡手撫過廳邊的窗棂,忽地憶起自己神智盡失、渾渾噩噩時的日子來:
中原中也替自己梳理着亂發,他安靜地用五指一下一下捋着,輕柔似水漫過海草。在月光下少年的皮膚像上好的白瓷,他着迷地盯着那雙藍眼睛,就這樣安心地交出了自己的頭顱。
在幽靈的世界裡,那個家夥,讓他感受到平靜的人,就是自己命定的新娘。
那一刻在幽靈與人類心中存在的,就是所謂溫暖的東西吧?
他想,一定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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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盛町的雲雀宅,屋脊上平塗着一層灰白,再往上是刺破夜空的枯樹,接着是樹梢挂着的玉盤。
中原中也他師兄因事外出,故而這孩子今晚獨居于此,但照往常來說他此刻早該入睡,輾轉至今,難說有沒有今天白天與未來的白蘭相見這件事作祟的緣故。等時針過了十二點,中也想自己大概是進不去夢鄉了,索性爬起來往書房那邊走。少年想:反正一閉上眼睛就是長大後的白蘭,我幹嘛不趁着月色給人回了信?等他坐下了,卻隻見上書一行流利的意大利語:
一個持之以恒地要求命運低頭的人能得到好下場嗎?
中原中也困惑了半晌,他想說你這家夥怎麼突然要和命運對着幹,又覺得以白蘭的性格這大概隻是一個随便想出來的開放命題,但讨巧的是,今天他還偏偏見着了十年後的白蘭,大人模樣的好友令中原中也有了些古怪的猜測……或者說,他頭一次意識到自己對他是不同的。
那麼,他該寫下些什麼呢?到底要怎樣的應答才能得體地回複這個太極端的假設?……也許平穩一點至少不會有錯,但中原中也不想這樣做。在最後,他隻是鄭重地、按照自己的心意寫下了這樣一句話:
如果他從不恐懼自己失去的太多……那麼會的,白蘭。
我相信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