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剛破曉,江潮便起了床。
她習慣早起,看完書後出了旅館,意欲為同伴買些早點。
小城鎮的清晨比深夜多出幾分人氣,系着紅領巾的小孩兒被父母送去上學,拉着貨的闆車三輪匆匆經過街角。
這裡的街景與她生活的地方很不一樣,沒有拔地而起的高樓大廈,也沒有整齊規劃過的綠化帶。
小樓高低不一,樹木野蠻生長,江潮在一家早餐鋪子旁駐足,跟在小學生身後排隊。
早餐鋪子老闆見她面生,熱情問她是不是遊客,見她點頭應聲,又拍着胸脯保證整個曲溪沒有比他家小籠包更好吃的早餐。
江潮笑起來:“那看來我的運氣還不錯。”
等待的間隙她與老闆聊天,說起這裡夜間好像都沒有什麼人,昨晚來時街道上冷冷清清。
老闆忙着裝豆漿,開口“哎呀”一聲,道:“你是沒去對地方。”
“咱們曲溪也已經慢慢開始發展起來了,今晚你可以去榕華街那邊瞅一眼,可熱鬧呢,什麼酒吧舞廳KTV,你們年輕人不是就去喜歡這些地方玩兒嘛。”
榕華街,江潮記下這個名字。
回去的時候前台坐着個年輕女孩兒,見江潮回來,挺活潑地跟她打了個招呼。
“這麼早就出去買吃的啦?”
這位大概是昨夜老闆娘吵架時提起的小茗,她家中“還在上大學的女兒”。
“我習慣早起,”江潮也笑,“而且這裡空氣好,早上出去走走很舒服。”
她們随口聊上幾句,小茗問她是不是二樓四号房的客人。
“我對你們印象超深刻,”她說,“一次性訂了兩個月的房間,我還是第一次遇見這樣的遊客。你們在曲溪待這麼久幹嘛呀?”
江潮倚在櫃台邊。
“不幹什麼,到處走走看看,唱唱歌。”
“唱歌?是我們這兒哪個酒吧的老闆請你們來駐唱嗎?”
“沒有,”江潮搖頭,“我們算是街頭歌手吧。”
在街邊唱唱歌,放在長輩眼中大概是不務正業,在年輕人眼中卻象征着潇灑自在。
小茗連連驚呼,追着江潮問她這一路旅行的足迹,神态豔羨,“我也好想做這種工作。”
“讀書真沒意思,累死累活讀出來了給人996當牛馬。一下班回來啥都幹不了,想想就沒勁兒,還不如去搖奶茶。”
江潮不覺得唱歌是自己的工作,但她沒有反駁。
“在奶茶店上班挺好的,”她隻是順着對方的話說,“攢些經驗自己開家店。”
“那可算了,我不行,”小茗嘀咕,“我爸媽就覺得我該有個穩當體面的工作,就得坐在辦公室裡。”
“而且我都考上大學了,要真的去奶茶店打工也太丢人了。像我那個堂弟,高中沒讀去給人修車,我總不能淪落到他那個階級吧。”
江潮斂了斂眸。
她嘴唇微張,最後卻什麼都沒說,隻是笑笑。
又有人從樓梯上下來,是準備去晨跑的林斯敬。
江潮與他打了個招呼,自然而然地沖小茗點頭:“我先去給他們送早飯了。”
“買的什麼?”林斯敬走過來,做作的語調:“小籠包?怎麼又買我愛吃的,你人真好。”
江潮:“……”
小茗在前台樂了一聲,江潮遞了遞袋子,歎氣:“吃你的吧。”
當天晚上,江潮與同伴去了榕華街。
他們天南地北地走,除了提前在網絡上訂個旅館民宿之外,不會制定什麼計劃。
榕華街最開始隻是一條街,後來慢慢發展成了一個街區的統稱,這兒算是曲溪的中心,還坐落着一座街心公園。
秋冬的天黑得早,一行人五點便到了地方。不少小販在這裡擺攤,他們也在公園外邊找了個位置擺好設備。
吉他貝斯架子鼓,許甘還用支架架起了手機,問寥寥無幾的觀衆今晚有沒有想聽的歌。
傍晚有不少小朋友在公園裡瘋玩,有幾個在他們周圍旁觀。“吉他、吉他,”有個小女孩兒指着他們,“還有打鼓!”
“那把是貝斯,”
江潮坐在石墩上,身子向前微傾,掌心支着側臉,接話:“不是吉他。”
小姑娘沒聽說過貝斯這個樂器,茫然地眨了幾下眼睛,一張小臉紅撲撲的,縮到朋友的身後。
她的朋友倒不認生,見江潮與他們說話,立刻好奇提問:“姐姐,你怎麼什麼都沒有?”
“有呀,”江潮伸手點點,“那個麥克風就是我的。”
小男生緊追不舍地問:“你怎麼不彈琴?是你不會嗎?”
林斯敬恰好聽見,忍不住失笑。
“這小孩兒真會說話,”他搓了把對方的腦袋,“這個姐姐會的可多了,以後你多來捧捧場,說不準就能撞見人家彈琴。”
他說着,對江潮擡擡下巴,“那邊的美女,開始了啊,别發呆了。”
這樣的小地方鮮少出現過街頭樂隊。
偶爾有賣唱的歌手,也不過是隻身一人,帶着個音箱、背着把吉他,沒有他們這樣的排場。
鼓聲先響,吉他貝斯緊跟着撥弦。
江潮握着麥克風,輕輕吸了口氣。
她唱歌時的音色清脆空靈,宛若泉水叮咚,并非華麗優美的那一種類型,也不具有令人頓生驚豔的爆發力。
但在街頭,這樣具有質感的歌聲,與花哨的唱腔一樣容易令人駐足。
“那邊在幹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