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今天中午吃的确實少,到了晚間,胃部就開始隐隐作痛。
應潭偏開視線,手腕忽然被人拉住。
他黑瞳晃了晃,喉結微滾,看着女孩兒拽着自己往帳篷那兒走,沒掙開,散漫問了句“幹什麼”。
“你這麼客氣幹什麼?”江潮沒回頭,挺無奈的語氣,“還是不喜歡吃燒烤?”
應潭沉默片刻,從鼻腔裡懶散“嗯”了一聲,不知道是在應哪一句話。
江潮松開扯着他的手,拿出手機,“不喜歡也該吃點。”
開裂的屏幕映着她的面容,她垂着眼眸,眸光湧動。
年幼時的記憶紛湧而上,江潮好像總是能從别人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回到營地裡之後,江潮去燒烤架那邊看了眼。
已經快散場,食材都烤完了,沒剩下多少。
陳勉已經開始整理東西,應潭瞥了眼,過去搭了把手。
他幾分鐘前還因為胃痛而壓緊眉,現在又一副沒事人的模樣,開始收拾場地。
林斯敬的聲音于身側響起:“在看什麼?”
江潮收回目光,忍不住開口:“你們這個年紀的男生……”
她的聲音停了停,染上困惑,“怎麼跟鐵打的一樣,不吃飯也生龍活虎。”
林斯敬挑了挑眉,擡起手臂,勾唇一笑:“哥可不行,哥不是鐵打的,不信你上手摸摸。”
江潮心生無奈,又忽地靈光一現,語速慢下來:“不行的時候多出門走走。”
林斯敬擺着姿勢,疑惑地瞅她一眼。
江潮說:“然後你就可以變成行人。”
海邊的溫度似乎又降了一些,林斯敬輕吸了口氣,搓了搓手臂,把袖子拉回去了。
外賣來得很快,江潮特意挑了離得近的餐廳。她上路邊去取,回來後找到應潭。
他正曲着膝蹲在那兒,齒關咬開一根細繩,把紙盒袋子一類的垃圾打包好,擡眼瞥她。
江潮也彎身,把袋子遞給他:“給你。”
應潭動作定住,看了她幾秒,扯了扯唇。
他低頭,眼中泛過不知沖着誰的淡嘲,冷淡出聲:“不要。”
江潮隻能看見他頭頂的發旋,幾根堅硬的短發立着,像他的性格一樣冷硬。
“這是中午打包的剩飯,”她索性蹲了下來,小聲說,“本來想帶回家當夜宵,但現在又覺得吃不下了。”
“你幫忙解決解決?扔掉好可惜。”
空氣寂靜着,應潭低眸不語,将細繩擰緊,手臂隐隐現出突起的筋脈。
“行吧,”他終于開口,“你放那兒。”
女孩兒彎了彎眼睛,說了聲“好”。
她放下袋子,轉過身,遙遙回應在喊她的人,聲音清脆:“就來。”
落在身側的影子消失不見,應潭把垃圾收拾好,起身。
越成功他哥下了班,開車過來運走東西。來回兩趟,不久前還熱熱鬧鬧的沙灘又一次變得空寂。
樂隊幾人已經走了,應潭瞥了眼後視鏡,隻看到了空無一人的長徑。
“帶了飯回去?”越哥關門上車,看看應潭膝上的打包袋,“還挺香。”
應潭看着窗外,“嗯”了一聲。
“那幾個小年輕人還挺好,”越哥笑笑:“給你發員工餐。”
應潭沉默着,沒說話。
窗外路燈接連被抛在身後,光影如潮水般交替着去而複返。
應潭出聲,嗓音平靜,“越哥,你知道手機該去哪兒修麼?”
“你那手機還修什麼,”越哥說:“趁早換個新的得了。”
“不是我修,”應潭低頭看了看手機時間,漫不經心道,“給别人問的。”
越哥側目。
十八歲的少年,身量與成熟男人無異,懶懶坐在那兒,大半張面容都被黑暗籠罩,唯有高挺鼻梁上落下了點光。
他沒多問,答道:“在保去官方就成,沒保險還是找家靠譜的店比較便宜。”
應潭斂眸,淡淡“哦”了一聲,“在保不用花錢?”
“不一定,得到店裡頭去看看情況。”
車駛入小巷,前頭路太窄,開不進去了。應潭下了車,與越哥道别,拎着袋子走進夜色。
房東一家人已經睡了,客廳裡靜悄悄的。應潭進了屋,反手帶上門。
小屋裡沒窗戶,不通風。他把外套丢在床上,拎着袋子出去,在樓梯口坐下。
頭頂鐵絲系着的燈泡搖搖欲墜,應潭垂着眼,解開袋子上的結。
早前便覺得重量過沉,他瞥了眼裡頭的盒子,嘴唇微微抿了抿。
三菜一湯,還帶了盒滿滿當當的米飯。
他沒少吃過剩菜,爸媽剛走、在姑姑家打地鋪的那段日子裡,天天回家面對的都是殘羹剩飯。
……眼前這幾個盒子裡擺着的,又怎麼可能是吃剩下的。
樓下有住戶在争吵,嚷嚷着粗俗髒字,撕心裂肺地叫着離婚。
罵聲在樓道裡回蕩,壓過了他沉悶跳動着的心髒。
應潭壓緊眉,黑眸沉沉,不見光的瞳底凝起無聲的風暴。
良久寂靜,他輕輕呵出一口氣,終于拆開竹筷,低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