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娘的織金閣效率很高,提前一天便将慕涵的衣服送到了相府,還額外贈了幾件衣裙。
算不上是華貴的款式,卻也是京城時興的、小姑娘們都争相買的式樣。
慕涵有些不太懂葉娘如此明顯的示好是為哪般,明明現在的她委實沒有什麼讓人可以圖的東西。
慕清胥這陣子倒是一直沒來找她麻煩,讓她松了口氣。
重逢時他那尋仇一般的态度也着實讓她弄不懂。
她曾經以為,哪怕不是親兄妹,十幾年的相處,也不至于讓他們落到彼此憎惡的地步,但這竟也成了一種奢望。
說曹操曹操到。
慕清胥陰着臉出現在她門口,喊道:“還沒換好衣服麼?你怎麼好意思讓娘和妹妹在大冷天等着你。”
明明離約定的出發時刻還早得很。
慕涵看着鏡子裡的自己,歎了口氣。
這場宴會又不是什麼鴻門宴,為何整個相府如此嚴陣以待,像是生怕被人挑了錯處。
她走出屋,沉靜道:“走吧。”
慕涵這般平靜的模樣,倒顯得慕清胥格外張牙舞爪,他不好再發作什麼,哼了聲往外走去。
他以為她會像上次那樣跟不上,但也沒想過要等她,有意要給她點顔色,所以邁開大步走。
但是這次的慕涵安安靜靜地跟在他身後,保持着三步左右的距離。
慕清胥挑眉,回頭看着她,諷刺道:“看來北境還真是養人,當年走幾步道就說要人背的主兒,現在走路都不帶喘的。”
慕涵擡頭對他笑道:“是啊。”
慕清胥卻是突然住了嘴,沉默地繼續向前走去。
她現在這幅樣子像極了當年。
名滿京城的相府千金,在外從來都是溫溫柔柔,典雅尊貴,看起來脾氣很好的樣子,但實則鋒芒内斂,跟她過不去的人沒有一個讨的了好的。
她對外人一向是這副模樣,唯獨對自家人不是。
明明在外面一點虧沒讓自己吃着,回家告狀的時候卻是滿心滿眼的委屈,就是為了讓大家心疼。
這次她回來,他是等着她發脾氣的,他以為她會哭訴三年在北境的委屈,然後又得意洋洋地告訴他們她已經收拾了欺負她的人。
可是…她卻用從前對着外人的模樣來對他們。
慕清胥這一路都沒說話,到了相府門口便沉默地躍上了馬背。
慕涵則是上了馬車。
慕夫人和慕婉早已坐在裡面等候。
馬車内燃着暖爐熏香,十分溫馨。
慕涵坐在了離她們稍遠的位置,慕婉則是緊緊挨着慕夫人。
車内沉默無言。
馬車行駛了一段時間,慕夫人才開口打破沉默。
“阿涵,晴郡主之前和你妹妹有些過節,長公主的宴會我們一向是能避則避的。”
“這次…畢竟你是主角,我們全家人自然要一起赴宴,但我擔心…晴郡主會借此機會找你妹妹麻煩。”
“所以,待會你能不能護着你妹妹一些?”
慕涵心下微冷,面上卻是挑眉,玩味地看向慕夫人,“哦?什麼過節?”
晴郡主是長公主的獨女,驕矜慣了的,和人不對付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
但慕婉這麼柔柔弱弱的性子,還能跟人有過節?而且是到了雙方沒法參加同一個宴會的程度?
慕夫人猶豫了,慕婉卻開了口,“都怪我,那次賞花宴,不小心搶了晴郡主的風頭,被她記恨上了,從此她總要尋我難堪。”
“不小心”搶了别人的風頭?
慕涵下意識想笑,卻又将這想法按了下去,隻點點頭說道:“知道了。”
然後她便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慕婉是有些小心思,而且也不怎麼會隐藏,起碼在京城的上流圈子裡,那些夫人小姐們一眼便可看透。
但她不想因此而生出輕看慕婉的心思。
一個人的出身和幼時經曆不是自己所能左右的,她如是,慕婉也如是。
慕婉所經曆的是她本該經曆的,慕婉如今的性情又何嘗不是她原本可能有的性情。
若因此而看不起慕婉,那她将自己置于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