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侯府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了。
秦獨在寝殿榻上系着衣服,段懷容就坐在稍遠的一端收拾着剛剛用過的藥油。
緩解筋骨疼痛的藥物并非用一次便好,所以他今日又為秦獨塗了些。
隻是今天,他刻意保持了些距離,手法也中規中矩,免得又将人那股火勾起來,卻無處發洩。
他是在不忍心拒絕。
秦獨自然也感覺到了,不由得疑心作祟,覺着段懷容是因為昨晚被吓着了,才刻意和他保持距離。
“你坐過來些,這裡離暖爐近些。”他試探試喚道。
段懷容沒感受到什麼寒意,也便拒絕:“不用了。”
他心裡記着另外的事情,緊接着問道:“問一件事,襄國公府也算的上勳貴世家,怎麼會為了榮耀顔面,做出如此惡劣的事情。”
他始終覺得,一個人的秉性好與壞,都不會無緣無故。
秦獨雖然不安,但仍先回答了問題:“襄國公府起勢,并非實打實的功績,而是因為公主下嫁。”
“當年魯家出了個探花,甯陽公主見其樣貌英俊便自請下嫁,為魯家帶去了無邊榮耀,封了國公。”
“後來公主故去,魯家後代更無棟梁做出卓著功績,所以威勢一日不如一日,因此被旁人诟病是毫無真才實學,全靠裙帶關系。”
秦獨輕蔑:“長此以往,魯家後代覺得顔面無光。便頗為看重自身榮耀,所以即便不擇手段也要證明自己是有真才實學的。”
段懷容聽着,覺着魯家更惡劣些。靠着裙帶關系明明是事實,卻不肯承認。
他此刻也明了為何魯潛覆多次自負貪功,魯具一口一個為大魏鞠躬盡瘁。說到底,不過都是心底的自卑在作祟。
“你問這些做什麼?”秦獨疑惑,這樣的幾十年的往事早已經無人想了解。
段懷容答道:“沒事,好奇罷了。”
他其實早有打算,想利用襄國公府最後一口氣,推一把魏朝的覆滅。
秦獨習慣了段懷容的盤算,如今也不甚在意,隻是又試探着詢問一句:“坐過來些吧,這裡暖和。”
一連兩次無厘頭的邀請,段懷容覺着實在奇怪。他不明所以地擡眼,這次仔細思索需要怎麼回答。
秦獨見人猶豫,漫無目的地揉着自己的手腕,隐藏些許忐忑,猶豫許久終于發問:“你…怕我了?”
段懷容和那雙心虛的眸子對上,随後恍然大悟,意識到是指昨天晚上。
他沒料到會有此一問,秦獨竟以為那對他是種會留下陰影的傷害。
往前不拘小節的北安侯,現在竟會心細如發到如此地步。
段懷容笑起來,即刻挪了位置坐到秦獨身邊的軟墊上,恢複往日親昵的距離:“沒有,我還擔心你不高興呢。”
終于,秦獨如釋重負地松了一口氣:“其實,我很高興你能拒絕,因為這說明你沒有因為遷就我,而勉強自己。”
“我希望你在乎自己的感受。”他握起段懷容道手,說得很溫柔。
愛在此刻具象,是希望對方以自身為先。
段懷容聽得心暖,笑時眼睛裡有點點清光。他打趣道:“隻是,你的感受怕是不太好吧。”
一身燥熱無人來滅,想必也是自力更生。
這種滋味,光是想想就不大好受。
秦獨往前湊了湊,雙臂将人攬進懷裡,無謂又認命地笑着:“我既樂意被你撩撥,不好受也認。”
“死性不改。”段懷容低罵了句。
但這句罵在秦獨耳中,也是情意綿綿。
他先是輕緩地吻了唇,見人沒有躲避又輕啄在唇角。
段懷容安心地任他吻着,知曉無論如何秦獨都不會将那把火燒到他身上。
細密的吻落在下颌,下一刻出現在耳垂耳廓,熱意順着皮膚蔓延,帶來舒适歡欣。
秦獨探尋着之前未曾涉獵的區域,也感受着自己從未有過的滿足與悸動。
最後,他将一吻隔着衣物落在段懷容的肩上。
段懷容能察覺溫熱的呼吸滲透衣物,在他肩上留下無法消弭的熱度。
“今天在哪裡睡?”秦獨擡起頭,在耳邊低語。
段懷容勾了勾唇角:“需要給你點私人空間嗎?”
“不需要。”秦獨竟有些得意:“我能忍。”
寝殿的燈熄了大部分,隻留下遠處的一盞映着朦胧的光影。
段懷容在秦獨身側睡得安穩,一夜無夢。
……
這次回京不過停留三五日,便要返回豫南和慶州。
段懷容原本沒參透讓他做戶部右侍郎的用意,直到他們即将啟程時,他才恍然大悟。
他的任命禦令是趕在出發前到的侯府。
除了那些虛僞的贊揚之詞,任命書最後一句是[依官律,駐京辦事。]
這是想用官職将他留在京城,無法與秦獨形影不離。
“呂伯晦這是已然發覺你我聯手不好對付,用這招将我們分隔兩地。你沒了錦囊妙計,我沒了權勢倚靠,想逐個擊破。”
段懷容看得透,卻深感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