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獨怒意漸起:“那我便将你強行帶走,管他什麼任命禦令。”
段懷容搖頭拒絕:“帶走我又能如何,左不過是與朝廷留個把柄,除此之外再無好處。”
“我想好了,留在京城。”他深呼一口氣,總有将困境變作機遇的決心。
“你我都去戰場,雖說能在戰事上無往不勝,但京城朝堂如此重要之地,便拱手讓給了他人。呂伯晦想把我困在皇城裡,那我就将計就計,去管一管錢糧。”
“況且攘外必先安内,我需要在朝政民生上做一些事情。”
秦獨握起段懷容的手,雖然萬般不舍,但必須承認這些思慮都是對的。
這次換做段懷容先囑咐秦獨,認真道:“我不在你身邊,你事事都要謹慎,千萬不要沖動行事。”
他猶豫一刻,還是忍不住傾吐:“你知道那天姐姐和我單獨說話時,還說了什麼嗎?”
秦獨好奇又疑惑,靜靜等着答案。
“姐姐請我多為你謀劃,不要讓你死在大魏朝廷手中。”段懷容說時,還記得秦玥瀾懇切的目光,一時悲切。
秦獨腦中轟然一聲,說不出得震驚。
這一句話,幾乎打碎了他心底最後一點的堅守和固執。
段懷容淺色的眸子富有神性,笃定道:“你且安心邊疆征戰,我來在京師守住一片天地,必不讓黎民将士腹背受敵。”
這樣的承諾,如同朗朗日光般照耀着秦獨心底陰暗了多年的角落。這是夢寐以求的,是在多少次困苦中對大魏朝廷的期盼。
如今,段懷容給他了。
他心潮澎湃,鄭重地點了點頭:“好,萬事小心。”
兩人在寒風中以擁抱作别,一人奔赴鮮血彌漫的邊疆,一人留在沒有煙火卻更險惡的戰場。
……
秦獨又将自己的私印留下了,以備不時之需。
段懷容好生地收在了書房的盒子裡,希望不會再次用到它去救秦獨。
邊疆秣兵厲馬,雖然殺伐暢快。但段懷容到底覺着,京城這團暗流,才是他适合盤踞之地。
秦獨走後,他便寫信給了清晏樓,令沈花蹊将樊無鎮約來,他要見面。
如此長時間都是隔空傳信,既然已經準備起事,必然有見面的必要。
隻等了三日,沈花蹊便回信,說樊無鎮到了。
清晏樓雖然還熱鬧,但生意确實大不如從前了。内憂外患、民生凋敝之下,除了衣食無憂的權貴,誰也沒心思宴樂揮霍。
段懷容到時,房間裡已經有人在已經等着了。
他進門看了眼任滬與沈花蹊,注意到旁邊一個陌生的面孔,一個刀疤臉的大漢。
“樊将軍好。”他熟稔地問候了一句,仿佛二人經常見面。
樊無鎮雖然沒與段懷容見過,但這個聲音他記得。當時嶺州邊界小縣城的客店裡,屏風後就是這個聲音。
他目色警覺,又覺着不可思議。
“銀子融的怎麼樣?”段懷容沒寒暄,坐下後徑直問道。
沈花蹊答:“差不多了,如果要用的話随時可以運出。”
段懷容回應:“将無印的一萬兩銀子送去給秦獨,不要暴露身份。”
任滬猶疑:“段先生确認北安侯會站在我們這邊。”
若是能,段懷容當然希望秦獨站在他這邊,但那是私心。此刻他回答得幹脆:“隻要他還守衛着萬千百姓,便是與我們在一邊。”
“你是誰?”樊無鎮終于開口問。
段懷容看過去:“段懷容,百裡無恙先生的學生。”
樊無期頓時站起身來,驚喝道:“北安侯麾下的那個謀士?”
現在,即便不是朝廷中人,也對段懷容這個名字有所耳聞。
他從未想過,日日聽命行事的人,竟與北安侯關系如此密切,不由得提心吊膽。
段懷容淡然:“樊将軍既然已經知道了我的身份,便不要傳揚出去,不然我便是大獄裡那個待斬的反賊。”
同陌生人說話時,他的聲音帶着與生俱來的疏離感和審視,令人聽而生畏。
樊無鎮确認初見時聽到的也是這樣的聲音,他甚至單從這樣的聲音裡,就能窺探出這個小先生的野心和手段。
段懷容沒容得人再疑惑,正色道:“此次叫你來,是有些事情要你在京城做。”
“襄國公的兒子前些日子被北安侯斬了,但朝廷并未為他做什麼主,他現在定然心懷怨怼。”他說話時,一副威嚴冷漠之态。
“你去和他聯絡聯絡,看能不能稍加策反,讓他在京城起一場戰事。”
樊無鎮确認道:“想讓他謀反?”
“對,越快越好。”段懷容毫不猶豫:“雖然以現在的形勢不能一舉颠覆皇位,但我們可從中協助,讓他先将皇城破開一個口子,動一動魏朝的元氣。”
任滬與沈花蹊對視一眼,覺着這個決定太過大膽。
若是襄國公起兵謀反,那必然引得皇城大亂,屆時四海蟄伏的勢力定然望風揭竿而起。
那個時候,天下才是真正的群雄割據,魏朝恐怕即便再努力鎮壓,也終究四分五裂。
段懷容以指節扣了扣桌子,招呼站得分散的人圍攏,将得到的消息及襄國公府痛點一一詳說。
他要趁這個機會,令嶺州義軍舉起“昭德”的大旗,與魏朝分據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