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過午時,太陽正值最烈,知了聲在窗外吱吱呀呀,聽得人心煩意亂。
裴植坐在榻上翻閱着奏折,一旁的侍女正在緩緩搖扇,殿前還放着一大缸的冰塊,冰面上還浮着幾朵鮮豔的荷花,正呼呼朝外冒着冷氣。
公公緩緩走來,在他耳邊輕聲道:“陛下,蘇大人來了。”
裴植的目光從奏折上挪開,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傳!”
蘇遠山這些時日在牢獄中清瘦了不少,胡子也長了許多,他穿着一身普通的粗衣,走上前跪拜。
裴植點點頭,“愛卿請起,這些時日委屈你了。”
蘇遠山躬身道:“能為陛下分憂,臣萬死不辭!”
“來人,賜坐!”裴植飲下一口熱茶,雖是夏日,他依舊愛飲熱茶,“對于江家此事,愛卿怎麼看?”
“以臣認為,江垣貪得如此多的錢财,不像他一個侍郎能有的膽量,況且他兒子江淮表面上膽小如鼠,可臣卻不認為,臣覺得江淮才是江垣背後那個出主意的人!”
裴植皺了皺眉頭,反問道:“一個小兒能給江垣這麼大的膽量?”
蘇遠山繼續道:“所以,陛下也想知道江淮背後的人嗎?或許陛下已經猜到了。”
裴植笑了笑,“蘇卿啊蘇卿,你真是聰明啊,但是朕如今還不想動他。”
蘇遠山愣了幾秒,這才開口道:“全憑陛下處置。”
裴植滿意一笑,“好了,你的那個好女兒過幾日就要嫁進林家了,你這個做父親的趕緊回去準備吧!”
蘇遠山點點頭,拜别了裴植。
“備轎辇,送蘇大人的妻女出宮。”
烈日當頭,馮鸢帶着蘇卿如走在出宮的紅牆大道上,兩人看上去也清瘦了不少,蘇卿如的臉也更加小巧了些,看上去有些疲态。
“阿娘,好累啊!”蘇卿如沒走幾步便打上了退堂鼓。
馮鸢拉着她,臉上有些怨氣,“累?累也得走出宮,蘇穗歲那丫頭在蘇家入獄之時攀上了高枝,你可不能落後了她!”
話剛落,一個華貴的轎辇迎面而來,轎辇旁還站着好幾個護衛。
突然,轎辇在她們腳邊落下,轎中人緩緩撩開簾子,是一雙半睜半閉的鳳眼。
馮鸢頓了頓,跪拜道:“拜見二殿下。”
蘇卿如站在她身後,不情願地跪在地上。
裴觀看着蘇卿如的舉動微微一笑,說道:“恭喜蘇家洗脫罪名,安生回府了。”
“多謝殿下挂心。”馮鸢埋頭道。
裴觀擺擺手,“夫人客氣了,你的大女兒才是最挂心蘇家的人呐!”他嘴角浮起笑意,眸中卻是沒有感情。
馮鸢沒有接話。
裴觀關上簾子,朗聲道:“夫人與小姐快去宮門吧,送你們回府的轎辇已經在外等候多時了。”
眼看着裴觀的轎辇消失在眼前,馮鸢這才緩緩起身。
一路上回到蘇家,路途倒是格外順暢,好在是陛下安排的馬車,其他人不敢對她們輕易動手。
府上的侍女們還在打掃院落,想必也是才放出來,還并未打掃得太幹淨,離府這幾日院中沒有人打理,下過雨後雜草長得飛快,小道上的路都被掩了些。
蘇遠山歎了口氣,“物是人非啊!”
蘇卿如帶着月荷将院門前的雜草處理幹淨,瞧着一旁忙活的春莺,“欸,你過來!”
春莺緩緩擡頭,聲音弱弱地道:“二小姐,何事吩咐?”
蘇卿如瞪了她一眼,“那蘇穗歲都嫁人不要你了,你可憐巴巴作給誰看?去把我房間收拾幹淨了!”
春莺狠狠盯着她,“小姐才不會不要我!”
蘇卿如冷哼一聲,“你瞧人家在咱們牢獄期間,可來瞧上過一眼,還不是忙着巴結林将軍呢,你這點心思,被她買了還得幫着她數錢,長點心眼兒吧!”
春莺被她說了幾句眼眶就微微發紅,小聲抽泣了起來。
蘇卿如覺得煩,罵道:“說你兩句還不樂意聽了,天天哭鼻子給誰看呢!趕緊進屋收拾去,看着就煩!”
月荷修剪花草的手頓了頓,擡眼看了一眼自家小姐,在獄中的這些天,怎麼脾氣越發暴躁了?
“兄長!兄長!”沙啞的聲音伴随着沉重的腳步聲緩緩傳來,“你們可安好!”
蘇遠山老遠便瞧見自家弟弟的那張大臉,“弟弟!弟妹!你們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