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很是透徹,像是夏日竹林中的潺潺泉水,聽得人心曠神怡。都說太子禮佛實屬罕見,裴植卻說太子應當心向佛家才能心向百姓。
“昨日抓到的那一個刺客可有結果?”裴植一身黃袍坐在殿上問道。
林穆和微微躬身,“人當晚就交給了刑部,還沒有收到結果。”
裴植點點頭,“丹摩如今蠢蠢欲動,此事需得重視。”
裴默嚴肅道:“昨夜的刺客雖不像丹摩人,但也唯恐丹摩收買人心,擾人思緒。”
“太子說得有理。”裴植神色凝重,将目光投向林穆和,“穆和,審問時朕允你在場,我會拟道書信告知刑部侍郎。”
“是,多謝陛下。”
兩人雙雙退下,裴默走在他前面,突然轉身道:“還請林将軍護我安危呐。”他将手腕上的佛珠捏在手心,指尖輕微摩擦,珠子間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
林穆和停下腳步,輕言道:“彼此彼此。”
裴默淡笑,“我要去刑部,林将軍一起吧?”
林穆和低頭允下,坐上了他的馬車,馬車搖搖晃晃地行駛着。
裴默神情沒什麼變化,端坐在位,手中摩擦着那串佛珠,常年的摩擦,白皙的和田玉透出一股溫潤柔和的沉黃色。
“殿下認為此事如何?”林穆和突然問道。
裴默擡了擡眸,吐出二字:“不知。”
他的性情确實難以琢磨,偶爾一笑,又偶爾一怒,裴植常說佛家修身養性,他該去。
刑部的大門看上去高大森嚴,幾十階的台階立在眼前,那日夜裡與蘇穗歲直接去了獄中,便沒有從刑部的大門上去,若是晚間看了定會為之感到駭人。
裴默率先踏上台階,台階之上刑部侍郎蒙譽正在躬身等候。
蒙譽被稱為刑部第一刀,做事快準狠,處理案子也是精準得很,刑部的下人們都害怕他。
“拜見太子殿下。”蒙譽作揖道,擡起頭瞧見背後站着的林穆和,眸光輕輕一瞥,“林将軍也來了。”朝着林穆和說話時,語氣間多了些不耐煩。
林穆和微微躬身,“蒙大人,又見面了。”
裴默看着二人,緩緩一笑,“你們也算是老熟人了。”
說起來與他認識确實很久了,蒙譽與林穆和一同在宮中長大,兩人的老師都是京中饒有名氣的先生,蒙譽比他大八歲,算得上是他師兄。早年時的蒙譽文采極好,也寫得一手好字,大家都以為他會去作一名文官,卻不曾想繼了他父親的衣缽。
“那刺客如何?問出什麼了嗎?”裴默問道。
蒙譽搖搖頭,“不曾吐露什麼,殿下随我來吧。”
林穆和走在他身後,打量着四周,突然問道:“蒙大人,刑部那個新來的員外郎可在?”
蒙譽腳步一頓,“宮階?林将軍認識?”
林穆和淡淡一笑,“見過一面。”
“哦這樣啊。”蒙譽走進暗處,“他因為一些原因暫時關進大理寺了,林将軍還是少和他有來往。”
林穆和皺了皺眉,“因為何事?”
說話間三人已經到了獄中,四周潮濕一片,時不時的還有老鼠蹿出。
蒙譽擡了擡眸,示意一旁的侍衛将獄門打開,裡面正躺着位黑衣人,手腳都捆綁着不能動彈,想必這就是那日刺殺太子的刺客。蒙譽指了指躺着的身影,“還能因為什麼?自然是因為他想救這名刺客。”
裴默聽了他的話也扭了扭頭,“哦?刑部員外郎還包庇刺客?”
林穆和眉頭一皺,“他不是那樣的人。”
裴默也饒有興趣地看向了他,“林将軍跟他很熟?”
“一面而已。”林穆和解釋道。
裴默摩擦着手腕上的佛珠,“一面而已,不足以下定論。”說罷,便走上前去看地上躺着的那名刺客,蒙譽急忙攔下,“殿下!不可。”
裴默收回指尖,朝着林穆和看了一眼,林穆和這才走上前,想将地上的那個刺客提起,手伸過去的一瞬間,卻有種溫熱的濕感。
他不可思議地轉過頭,舉起自己的手指,食指與中指上沾着鮮紅的血迹。
蒙譽一愣,連忙上前将那名刺客的身子翻過來,卻見刺客的鼻子嘴角都流着鮮血,甚至帶着些餘溫。
裴默見狀,微微探頭問道:“死了?”
蒙譽用手試探鼻息,對着他沉重地點了點頭。
裴默神色凝重了起來,“刺客能死在刑部大牢?蒙大人,你是怎麼看管的?”
蒙譽急忙跪下,“殿下贖罪,此事臣自當調查清楚!”
林穆和看着指尖的鮮血,突然問道:“你說那新來的員外郎在大理寺?給我備馬,我要去大理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