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信德見到留渡後,他做了幾次夢,回回都是他家的庭院。
他的奶奶拄着拐杖,臉上挂着溫暖的笑容朝他招手,醒來對夢中的細節不甚清晰,隻隐約記得些許留戀的片段。
回數多了,他惦記上回家看看這一事。
是日正午,信德下樓時嚴誠和嚴恃都在,他們沉默地正坐在各一方,直到信德的到來才打破這種沉默。
信德撣平衣服的下擺,撚起一個角,微微踮腳挪着臀才坐上半張椅,雙腿并攏掩去大腿内側擠壓的肉,他剛端起碗筷,嚴誠就搛了魚肉給他。
他将碗斜向嚴誠,夾魚肉的人卻不放下,反而湊近他的唇瓣。信德此時哪能不懂,他微張開口,含住筷尖,任由魚肉滑落進他的嘴裡。
些許唾液沾到他的下唇,嚴誠伸手在他的下唇輕抹了一下,他的動作很專注,神情自然地說,“我記得你是吃魚肉的,這魚沒什麼刺,如何?”
“先生想我怎麼回答?”他下巴微收挑着眼望,眼神好似能拉出絲,“魚肉味鮮,先生也是極好的。”
嚴恃默不作聲地也給他夾上幾筷子魚肉,“我挑的肉也不錯,信德——”
他沒有叫後媽,而是叫了他的名字,“你嘗嘗看是不是更好吃?”
嚴誠以為他是在單獨與他作對,凡事都要忤逆一番,因此不以為意,隻是定定地看着信德會如何作為。
信德這時倒是不好直接吃下,瞧着兩人的神色,猶猶豫豫地咽下一口,筷子沒拿穩,不小心掉了一隻,他诶唷一聲就想彎下腰去撿,其餘的人沒他動作快。
“掉了就讓人換一隻好了。”嚴誠的話沒能阻止他。
信德已經鑽到桌底,他認為這點小事無需麻煩别人,自己撿起來就好,“不礙事的先生,我可以撿起來。”
他俯下身伸手夠不到,在餐桌底下摸了幾次沒摸着。掉落在嚴恃那一側,他隻好單手撐在嚴恃的椅座邊才能勉強夠到。
嚴恃感受到觸碰,隐晦地藏入一隻手,覆在信德的手上。
咦,信德隻當嚴恃在借力給他,确實也更能使得上勁,也就隻是蠕動了下手指,沒有抽手。
在面對嚴誠時,嚴恃少有快樂的情緒,或者說,自他有記憶以來就沒有過。
此時此刻,他感受到一種無端的痛快,這是一種偷情的快樂。還伴随着一種隐秘的欣喜,那是一種瞞着長輩的小情侶親密的快感,即便隻是一個握手。
可惜這種快樂持續的時間很短暫,隻一個俯身的時間。他們的手沒多久後就分開得徹底,在分開時嚴恃微握了一下,信德隻覺得手心癢縮得更快。
嚴誠拿過那隻沾了灰的筷子,給信德換了雙全新的,不過是一雙筷子,髒了就換。
信德沒有在意,他略微得意地微昂頭看向嚴誠,“我就說我撿得起來,如今你可是信了?”
“信,我信。”嚴誠哄着他,心上沒有計較方才嚴恃的擡杠,他感受到了合家歡的平淡幸福,對他來說這是少有的,也是珍貴的。
經過桌下的小動作,嚴恃也不再說些什麼,他的心裡仍存留一絲隐秘的愉悅,對接下來的事情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覺得這些已然不算什麼。
而信德——他還在沾沾自喜,怎麼會記得先前發生了什麼?
這頓飯在場的人都吃得異常滿足。
吃飽後,信德突兀想起一事,勸住即将離開的兩人,“先生,我想回家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