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信德的老家,忙得團團轉的人依舊不得空閑,唯有本就無所事事的人,以及有心的人閑了下來。
信德奢睡,每日躺着就能閉上眼酣睡,坐着不至于睡着,容易思維渙散倒是真。
他從前院踱步到後院,踩着硌腳的鵝卵石,踩一下痛一陣,可他下一步偏要再踩上去。
在待慣的地方他不怎麼講究,無論成了什麼樣,總是他自個的家。
他尋了片被照得黃澄澄的空地,挪來一隻搖椅,前腳掌随意蹭蹭,晃着踢開,如泥鳅一般滑上搖椅,軟成一灘。
平日信德是講究的,他喜歡光着腳并非就說不講究,他隻有确認過才會主動光腳。信德迎着溫暖的陽光微微阖上眼,撩起衣角給自己透氣。
若不是見不得人,他甚至想裸躺在毯子裡,那将是多麼柔軟舒服,衣服再服帖綿軟,終究是束縛的,信德不喜歡。
光澤塗在他表層肌膚的紋理上,染得更白,先前壓過而翻面露出的肉泛着粉,他不時輕撓過幾下,粉得更紅潤。
即便他回了故地沒見到記挂的人,他也躺得慵懶,不過是他的腦子還升不起半點惆怅的情緒,他隻是覺得躺在這剛剛好。
“你沒跟着他一起出去?”由遠及近的聲音慢慢滾來,及至清晰。
信德沒有坐起來,揮起白皙的手腕就算是搭理,在越熟悉的人信德越是沒什麼架子,也就不怎麼端着。
按他的想法,來人就該跟他一起躺着感受鮮活的生命力,來人是嚴恃。
他沒有放棄某些自以為是的想法,例如成為母親的特性,雖是八竿子打不着。
等嚴恃走到跟前,他終于想起來回話,“跟着他作甚?”他的話是真的不解。
信德心裡不明白,話裡就明晃晃地帶出來。
嚴恃聽了内心也稍微不解,他不解的是信德太過開闊,盡管他巴不得兩人離得再遠點,最好别再黏一塊去。
見信德如此不講究,嚴恃調正毯子,将他蓋得嚴嚴實實,信德更加不解了,他稍稍往下扯一點,再扯一點。
“你......”嚴恃不好說什麼,眼神卻很誠實地看向那多露出一點。
他的目光下視,被毯子捂出的形狀正細微地蠕動,他的腫彎不知何時抵在邊緣。
發覺時,嚴恃倏忽撤回手。他忽然覺得,眼前的人是真不知分寸,他自己也是真的無理。
信德環抱起毯子,送了過去,他光着的手臂觸碰到松軟的針織衫,下意識親昵地摩挲起來。
嚴恃隻好橫牽着那人的手,穩住對方的身子,“你平時都做什麼?”他有些沒話找話似的。
信德仰面笑着說道,“我啊,除了睡覺也沒别的愛好。”
“你不打牌?”嚴恃還以為他會像那些富人家的闊太太一樣約出去打打牌閑聊度日。
他輕輕搖着頭,撐着他的側頰肉,像小貓踩奶那般舒适地打哈欠,“我不愛玩這些費腦子的。”他懶得動腦,也不愛聚會,平日最愛窩在舒适地。
是他的偏見了,嚴恃這般想,認識信德前,他對這個身份有頗多揣測,多的是惡意偏想,有本能,有自主,通通走往了貪婪、花瓶、無趣一向。
問話的人這時倒憐愛起他,“那你,不會無聊?”
信德偎着毯子,挪着屁股找了個能窩的地方,縮起來,神色懶散地回,“無聊我可以找樂子嘛。”
光線的溫度逐漸炙熱起來,嚴恃拘着身體不好随意動作,他擡頭向上望了眼,被太陽刺得迅速收回,“等會應該會很熱,你想去哪?”他的言下之意是一起。
他又補了一句,“我對這裡沒有你了解,看你想去哪。”這次的意思更加明确。
信德露出的笑容淺得不能再淺,笑意卻極為真切,“這次輪到我帶你探險。”說完他就想要起身,激動間他光着的腳差點踩在泥土上。
嚴恃先他一步将鞋墊在底下,扶他先坐回躺椅,給他套上鞋,囑咐道,“地下髒。”
信德随意地穿上,牽着他的手指催促,軟着嗓子喊,“快跟我來!”他笑着小跑開,連路都不怎麼看。
幸好嚴恃總會及時拉住信德,最多不過摔在他身上,摔的人直笑,接住的人隻能無奈地扶好人。
信德不僅笑得不停,還要努着嘴努力裝作若無其事,手偷偷摸摸地伸到另一個人的背後吓一下,再趁着那人沒回神跑開。
嚴恃當然不會察覺不到他的意圖,但看着信德踮起腳跟手伸直的模樣,他忍着笑意,縱着信德玩鬧。
最後他再快跑幾步追上去,環抱住信德,他便動彈不得,隻好眼泛潤光地撒嬌求饒。
不在的人自然不知道他們的關系在這段時間突飛猛進,嚴誠每日不在,便會對信德多一絲愧疚,不知道他的日子有多快活。
——
說是信德的地方,他隻管帶人繞,走到哪是哪,起了興緻才細細多講幾句,有時甚至前言不搭後語。
他做不來導遊的事,不随遊客的心意,隻顧自己随心所欲。
但是随着他亂竄時,你可以多瞧瞧他,他細眉細眼的,說話又軟聲軟語,便會覺得這一遭不虧,嚴恃正有此感。
信德的性子太柔了,柔到不像是男人,喜歡挽着别人的臂彎、親昵地亂蹭、挨着身子諸如種種。
盡管他隻對熟人如此,嚴恃還是生出了感慨,如若信德周旋在正值血氣方剛的糙漢子之間,怕是不好受。
并非說青春期的男性就都毛躁,在這個年齡階段,他們恨不得自己全身上下寫滿男人陽剛的氣概,展現自己的雄性魅力,最瞧不起異類。
雖說不能涵蓋全部,隻能說嚴恃所見到的每一個,基本如此。
嚴恃琢磨間,信德勾起眼尾瞥視他,見他走神,也不催促,獨自在一邊揉着衣服多餘的線條玩,揉成一小團圓,撥開,挑起來圍着指尖繞,而後食指壓在大拇指上磨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