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那樣默了半晌,終于把李婉等來了。
李朔,李婉,謝平适時出現,讓本來尴尬的局面更加僵硬。
李朔感受到了這種狂風驟雨,好死不死地說了一句:“疏遙,一起去玩嗎?”
李婉快要吃人了,耀武揚威地摟住謝字卿的手臂:“剛封了清源君,快回去給宋相國報喜吧,何必死皮賴臉賴在這裡。”
謝平冷冷道:“公主,說話不要如此刻薄。”
李婉手上要是有刀肯定捅他兩下,可礙于禮王和謝字卿都在,沒有更大的發作。
宋疏遙沒聽清他們在說什麼,神遊天外着行了個禮:“不打擾諸位,告辭了。”
她沒再看任何人,李婉和謝字卿挽在一起的手臂讓她觸目傷懷。
身上的白狐鬥篷緊緊擁抱着她,走出宮門時,正好下雪了,這興許是這個冬日最後一場雪,她伸出手去接,掌心濕潤,好似一顆顆晶瑩的眼淚。
她想,原來這就是情愛,宛如不期而至,卻無法強求的雪花。
謝字卿對待李婉一向尊敬,從不逾矩,自十歲以後,李婉就很少去挽謝字卿的手臂了,哪怕有一點親密,都會被謝字卿不動聲色地避開。
可他今日竟然沒有躲開,任李婉摟了一會,才抽回手。
李朔看着兩人的拉扯默默笑了笑,目光一掃,恰巧從謝字卿鬥篷的縫隙裡看到他腰間挂着的一塊蝴蝶玉佩,很隐秘,沒動作還真看不見。
“這個新鮮,”李朔指着那玉佩道,“表哥從無佩飾,怎的帶上玉了?”
謝平正想氣一氣李婉,打擊一下她嚣張的氣焰,便煞有介事道:“是疏遙贈的,我不知情給洗了,堂兄還把我打了一頓。”
“還有這事?”李朔神色一亮,想繼續深問,但見李婉的臉色不善,微微笑笑,不做聲了。
李婉果然道:“表哥為何留着她的玉佩,聽聞宋疏遙處處留情,這樣的玉佩還不知有多少。”
謝字卿臉色一沉,似乎真說道了他心上,李婉趁熱打鐵道:“表哥若是喜歡玉,我便把這世上最好的玉贈給表哥,這一塊不如就給我吧。”
謝字卿的手指微微動了動。
李朔嘻嘻哈哈:“長樂,你這是奪人所愛。”
“我不喜歡玉,”謝字卿按住那塊玉佩,“隻是她人所贈,即便不愛也該物歸原主,豈能借花獻佛。”
李婉步步緊逼:“表哥舍不得?”
“沒有。”謝字卿立即否認。
那塊玉佩就如同宋疏遙寫情話的那張紙,燙得謝字卿肌膚生疼,他扯下那塊玉遞給李婉:“不過是一塊玉佩罷了,公主喜歡就拿去。”
宋疏遙回家後感染了一場風寒,俗話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所言不虛,她在榻上纏綿了幾日,吃藥也不見好,真正恢複如初已經到了花朝節了。
這半個月來發生了許多事,太子請罪禁足東宮,太子黨和賢王黨的争鬥愈演愈烈,朝中已有大臣公然上表請奏重立儲君;管商之案重審,宋既安彈劾大理寺卿徐忠義,李嶽川下旨刑部徹查此事,徐忠義下獄待審。
值此暗濤洶湧之際,一大批針砭時弊的文章遭到封禁,宋疏遙的些許文章和書籍赫然在列,其中就包括《山海記》。
《山海記》寫的并不露骨,雖對朝堂有批判,可較為隐晦,因此東洲客這個筆名還未遭到封禁,恰在此時東洲客的新書《青州舊夢》面世,一改往日辛辣的文風,絕口不提官場,婉約了許多。
風花雪月,一見傾心,剪不斷理還亂的情絲,讓人看了每每感懷。
因有東洲客的口碑做背書,此書一發,立即風靡東都,又因書中内容雅俗共賞,迅速吸引了更多讀書人慕名而來。
不少文人說東洲客是認慫了,寫點小情小愛作為倒向權勢的投名狀,更多的讀者維護道:“東洲客妙筆生花,字字珠玑,這等投名狀,你寫來試試?”
宋疏遙真心感謝喜愛她的知己們,不過她承認,自己的确是認慫了。
她不想連累家人,而且東洲客這個筆名不能被封,她需要錢。
二月二,花朝節,遊春踏青祭花神,天氣好似一下子就暖了,早起時外面還下了一場朦胧的煙雨,濕漉漉的。
宋疏遙換了碧綠色的春衫,與田間的新草相得益彰,她騎着紅雲肆意遊蕩,忽然拐了個彎去了南平書坊。
依照慣例,樓下的包子鋪買兩個包子,進了書坊才被夥計告知,今兒個薛冷竹不在,說是去鹿潼書院了。
宋疏遙立即改道往鹿潼書院去,臨走時又在包子鋪買了幾斤桂花糖糕帶上。
女老闆依舊神采奕奕地招呼她:“娘子這麼愛吃這糖糕,下回我做好直接送您府上,免得您過來拿了。”
宋疏遙笑道:“不是我吃,給孩子吃的。”
“哦,哦哦,”女老闆難以置信,但極有邊界感的不多問一句,“那我以後多做兩樣甜的,小孩子愛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