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大亮。
因傷,徐懷瑾一早就給宮裡遞了休假折子,出了這樣大的事情,想必宮裡會亂作一團吧。
時機到了,該擺到明面上的事就不應該再遮掩了。
當徐懷瑾放下最後一枚棋子,白子已全軍覆沒。
“司寇大人真是好雅興,大清早的就與自己對弈。”
不冷不熱的聲音從裡間傳來,徐懷瑾聽聞回過頭,趕緊賠笑臉:“阿玥醒了。”
秦玥看到悠哉悠哉的徐懷瑾,昨夜沒燒起來的那股子怒火今日又開始冒煙了。
“我要回将軍府一趟,”秦玥直截了當,“能做到這樣滴水不漏,想必不是司寇大人一個人的主意吧?”
徐懷瑾瞧着秦玥,輕咳一聲,掩飾自己的心虛,心裡默默為秦封和師叔祈禱。
“等人都齊了,我再跟你們算賬!”
秦玥撂下話便拿着劍氣沖沖的離開。
徐懷瑾搖搖頭,這丫頭氣性大,怕是不好哄啊。
乘風急匆匆的從外面趕來,正巧碰上了提着劍大步離開的秦玥,心中疑惑,便問她:
“将軍有公事嗎?”
秦玥聞言腳步一頓,瞥了一眼裝無辜的乘風,冷哼道:“你也給我等着!”
乘風瞅着秦玥氣的頭發絲都快豎起來了,心裡不禁萬分同情他的主人。
真是天作孽猶可恕,人作孽不可活。
他是管不了那幾位祖宗的事了,現如今臨川的風暴正在聚集,想必過不了多久就會掀起血雨腥風。
“主人,宮裡來信了。”
乘風來到門外,向徐懷瑾禀報。
“進來。”
徐懷瑾轉動着手指上的青玉扳指,他自是不擔心趙明琛,那日的毒針不過是趙明琛平日裡随身攜帶用來試毒的銀針,而他體内的毒是早在去千味居的馬車上就已經服下的一歲枯。
不過這些還遠遠不夠,要想将太子一黨徹底摁死,還差一步。
徐懷瑾想到這裡,轉頭看向窗外的梧桐樹,是啊,秋天快到了,皇家狩獵要開始了。
他從乘風手上接過密信,信上的内容很簡單,一切穩妥,讓他依計行事。
徐懷瑾唇角勾起一抹勢在必得的笑,他将信紙握在手裡,用内力震碎,揚在地上,風一過,便無影無蹤。
紅樓,秦封站在二樓的窗棂處,看着樓下街道上的行人,不知是突然想到了什麼,眉心擰起,表情變得嚴肅凝重起來。
這時,一雙纖纖玉手從背後環上了他勁瘦的腰身,“在想什麼呢?”
身後的女子側臉貼在他的後背上,眼中滿是依戀與柔情。
秦封攥住女子柔嫩的雙手,沉默不語。
“不管你要去做什麼,我都将永遠跟随你,至死不悔。”
女子輕聲細語的說出堅定無比的承諾,她什麼都不怕,隻要能陪在秦封身邊,她可以付出任何代價。
“阿顔,”秦封回過身來,握住花顔的雙肩,眼神是從未有過的擔憂,“那邊要行動了。”
花顔自是知曉他說的是什麼意思,從昨夜的刺殺來看,臨川城的腥風血雨就已經開始了,而且是赤裸裸的,所有人都将親眼所見的血流成河。
而且,牽連其中的每一個人都不能保證自己可以活到最後。
皇權之争,從來都是血腥,殘忍又充滿誘惑。
秦家人是一個都躲不掉的,但花顔不同,她本可以置身事外,做她的逍遙老闆娘,可因為秦封,她同樣賭上了自己的未來,甚至是性命。
女子踮起腳尖,印上男子緊繃的雙唇,聲音決絕,“倘若你死了,我絕不獨活。”
秦封從未想過要參與皇儲之争,可秦家手握重兵,又如何能置身事外,為了秦家,為了他愛的人,他都必須去争取一線生機,即便是做亂臣賊子,也在所不惜!
要活着,他要他所在乎的人全部都好好的活着。
秦延如今閑賦在家,除了照顧亡妻生平喜愛的花花草草外,别無他事。
老爺子拎着水壺在花花草草堆裡忙的不亦樂乎,全然沒有注意到大門口一身煞氣大步走來的秦玥。
“爹忙什麼呢?”秦玥抱着劍,看着她爹笑的比花還燦爛的臉,陰陽怪氣的說道。
秦延還沒反應過來是秦玥回來了,也沒擡頭,随口說道:“也是閑來無事,給自己找點事做呗。”
“哦?爹你很閑嗎?”
“閑,閑得很——”秦延話沒說完,猛的擡起頭來,又驚又喜,“玥兒回來了!”
“我回來向爹打聽點事情。”秦玥笑眯眯的,隻是那眼神看的她爹發毛。
“來來來,進屋說。”
秦玥被她爹拉着進了正廳,秦延心裡有些慌,也不知為什麼,“還沒吃飯吧,廚房燒菜了,一起吃吧。”
“爹,徐子毓是怎麼回事啊?”秦玥開門見山。
“徐子毓怎麼了?”秦延滿臉的不解,像是不知道女兒為什麼會突然問到他一樣。
秦玥看着他爹疑惑不解的表情,忍不住腹诽,裝,還裝呢。
“徐子毓就是徐懷瑾,爹你别告訴我你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秦玥眯着眼睛,滿是審視的目光讓秦延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開口了。
秦延怔愣片刻,終是長歎一聲,罷了,瞞不下去了。
“要從何說起呢,大概要從二十年前說起吧。”秦延捋了捋胡須,思緒回到了很久以前的那個冬日。
當秦玥聽到二十年前這幾個字的時候也是吃了一驚,她有預感,整件事絕對沒有她想的那麼簡單。
秦延看向不知内情的女兒,沉吟半晌兒,終是說道:“子毓其實有一個姑姑,隻是這件事在玄門是最大的忌諱,任何人都不準提起。”
“姑姑?爹的意思是,師祖還有一個女兒?”秦玥心中納罕,若是徐懷瑾還有一個姑姑,那為什麼她在昆侖十年一次都沒見過呢?
“對,那是我的小師妹,也是你師伯唯一的親妹妹。”秦延長歎一聲,目光變得悠遠而哀傷。
“二十年前,師妹下山遊曆遇上了微服私訪的當今陛下,也許是前世的孽緣,今生終要有個了斷的。”
父親的話悠悠傳來,秦玥心裡突然就咯噔一下,她攥着茶杯的手指都用力到發白,要說的話在喉嚨裡打了好幾個滾兒,才卷到舌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