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店老闆在聽到對面那一陣劇烈的砸店聲後,開了條門縫,本想跟着看看熱鬧,卻沒想到,看到的是那人一臉兇神惡煞,直沖着梁淮青的店去了。
他生怕這人再把隔壁店砸了,下個遭殃的就是他了,急忙沖店員喊着:“快去給邵洋打電話,就說市場出事了!”
顔文予剛開完一個小會,他從會議室走出來,問:“怎麼回事。”
邵洋緊跟在他的身後,彙報着說:“昉耀地産公司的小兒子,叫沈昀韬。”
“他家年前提交了用地申請,想盡快批下城南那塊地,打算買一批高檔茶葉,送給相關政府的幾個大領導,獲取土地審批的優先權。”
邵洋想着電話裡,那些人複述沈昀韬砸店時,是怎樣情緒激動的謾罵,說:“這事應該是交給了沈昀韬來辦,他兩個星期前在新區市場買下茶葉,公司與政府的各項接洽本來一切順利,就差臨門一禮,似乎是中午快要送出去的時候,他爸不放心親自檢查了一遍,發現購入的茶葉一半以上都是假貨,當時就當着全家的面,劈頭蓋臉把他罵了一頓。”
“我估計這趟,他是專門跑來撒氣的。”
顔文予聽了,靠着老闆椅,閉目沉思着。
這個沈昀韬,上面一個大哥,不過25歲就帶領昉耀地産完成了Y市,首個大型商業綜合體項目,如今都快成了Y市地産的地标性建築。
還有一個姐姐,22歲,剛擔任分公司總經理一年,突破分公司往年的最高業績,在地産行業獲得了令人不容小觑的成績。
唯獨沈昀韬20歲,國内大學沒考上,留學兩年又吃不了那個苦,自己一聲不吭跑了回來,他爹沈峰拿他沒轍,隻能把人塞進公司裡,試着讓他從基層做起,再一點點往上提。
結果他幹什麼都幹不好,能力還趕不上總公司的一個策劃總監,後面就一直不再受他爸的待見,連着公司的股份,他都隻占了手指甲蓋那麼點大。
現在好不容易他爹交給他辦上那麼一件稍微重要的事,卻因為茶莊摻假被搞砸了,他估摸着沈昀韬來的路上已經是氣瘋了。
但他這趟要是真的想來洩氣,砸了也就砸了,回頭讓店家找個時間帶上厚禮,去登門賠禮道歉,也用不上他一個市場方親自出面處理。
怕隻怕是沈峰默許。
本來他們茶業是和地産,八竿子打不着一塊去,但年初市面上,倒是出了不少兩業合資投辦的項目,有了一個未來合作的基本趨勢。
加上這個昉耀地産公司,在去年被業内評定為未來十年最有發展潛力的地産公司,幾乎占據業内近一半的市場資源,資金雄厚。
就連Y市地産的龍頭企業,都要給上三分薄面。
何況是他們剛開業一個月的市場,還出了這檔子事,一旦處理不好,不僅可能會對市場産生嚴重影響,恐怕還要和他們結下梁子。
顔文予手掌不時拍着椅子扶手,養了會神,問:“一共購入了多少斤。”
“150斤左右。”
數目還不算小,顔文予想到這就是一陣頭疼,他手指捏了兩下眉心,說:“查清楚是哪家,先暫停營業,真的摻了假,取消他的經營資格,踢出市場。”
“明天起,對市場所有的店鋪進行全面檢查,哪家摻假對哪家進行相應處罰。”
顔文予說完睜開了眼,他推開椅子站到窗戶邊,呼歎了口氣,說:“再打電話聯系司機,我親自去一趟新區市場。”
梁淮青在制茶間剛把一鍋幹茶下了烘,就聽見了楊大順這嗷嗷的一嗓子,他打開門走出去,隔着店門上镂空的木雕畫,看見了沈昀韬那張充滿戾氣的臉。
他彎腰把趴在桌邊專心拿手指戳看着圖畫書的許聽榆,抱進了櫃台裡邊坐好,聲音不疾不徐的說:“既然來了,哪有不接的道理,去把門打開。”
沈昀韬擡起腿正要一腳踹開,店門就在他面前主動打開了。
他斜視了一眼站在門邊,一臉防備看着他的楊大順,對比他剛砸了對面出來,避他如蛇蠍,緊閉着店門的幾家茶莊,這家令他還挺意外的挑了下眉。
但這隻是一個基本的迎客舉動,最多代表這家店還明幾分事理,并不能證明他們沒有弄虛作假。
想着他原本就是信任顔文予在茶業界的好名聲,才會把那麼重要的禮品,選在他投資辦下的新區市場購買,結果卻被騙了整整30萬。
錢倒暫且不提,他家光是為了獲得城南那塊地的使用權,都不知道前前後後跑了多少關系,就因為這些賣假貨的爛老鼠屎,差點害得他們功虧于潰。
雖然出事以後,他爸臨時拿了家裡珍藏的幾瓶好酒先頂了上去,但有幾個獨好茶葉的高層領導,可不好糊弄。
那150斤的空缺,遲早得重新補上,這事雖然他爸沒再說交給他辦,但他不可能真的甩甩手就不管了。
買是要買,但買前不把這些投機取巧的茶莊全給揪出來,他再上了當,他爸非得把他扒層皮下來。
沈昀韬想到這,砸完店剛洩下幾分的怒火,再次沖擁了上來。
既然顔文予連個市場都不會管理,他不介意來替他好好管管。
他大步走進店裡,一腳把桌邊的凳子踢了出來,嚣張跋扈的往椅子上一坐,眼睛打量着店内布局,說:“我要買茶,口清,喜歡潤茶,不貴的不要,不好喝的不要,茶形不均整的不要,香氣不高雅的不要,口感但凡有一點點澀味的,也不要……”
沈昀韬邊說邊抖着架在左膝蓋上的腳腕,尋着鼻尖萦繞的那幾縷淡淡茶香氣,最後把視線移到了梁淮青身上,吊兒郎當的看着他問:“你店裡有這種茶嗎。”
他這幅模樣哪裡是來買茶的,明顯是來找茬的。
話全故意挑人回答不上來的問,但他們一旦說出否定的結果,八成是要再把他們的店給砸了。
楊大順提心吊膽的往櫃台那邊走,想着一有不對頭,他得趕緊打電話報警,但他剛走到櫃台邊,一隻手落在了他的肩上。
他轉頭看到了頂在最前面,梁淮青那穩靠的背影,他沒再往櫃台裡面去,懸着的心也漸漸落了地。
他觀察到梁淮青站得位置,正好把坐在櫃台裡的許聽榆擋了個嚴嚴實實,為防沈昀韬一言不合就要砸東西,傷了人,他把聽見動靜,剛探了個頭的許聽榆摁回去,守在他的側邊,學着直面眼前的困境。
梁淮青看了眼楊大順的動作,轉目看向沈昀韬,眼中是不被他情緒帶着走的沉靜,他自若的接下話,“有。”
“怎麼沒有。”